《陌上梧桐》主角江秋寻春熙,是小说写手“芝槐”所写。精彩内容:甚至有一天,在床边的仪器响个不停,医生护士们拿着除颤器抢救后,开始带上了呼吸机。春熙看着那透明的氧气罩上浅浅一层的白雾,知道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了。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体里那根丝线变成了黑色。如同有火焰燃烧一般,快速消散着...
江秋寻的病治不好,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樊姐,医生,包括春熙在内都闷着声闭口不谈。
他们看着这瘦弱得不像人样的少年,好不容易熬走了炎热的夏天。看到冬天的雪,脸上重新绽放笑容时他们就舍不得这个少年离开。
就连江秋寻自己,似乎也从那棵被白雪覆盖,却仍然挺立着的梧桐树之中找到了生的希望。
可是,冬天始终是寒冷的。
江秋寻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有一天,在床边的仪器响个不停,医生护士们拿着除颤器抢救后,开始带上了呼吸机。
春熙看着那透明的氧气罩上浅浅一层的白雾,知道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体里那根丝线变成了黑色。如同有火焰燃烧一般,快速消散着。
而前不久春熙绑在少年手腕上的绸带却透着银光,阻止黑线的燃烧。
那绸带叫长明,是春熙的花种幻化而来,用来续命的。
春熙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夜晚,又一次钻进江秋寻的梦里。
少年的梦不似往常,没有被浓厚的雾包裹着,也没有窒息感。
世界一片金灿灿的,有一座小院儿,院子里有一株蔷薇开得绚烂,趴在菜圃的栅栏上。
小房子的门口,有个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串咬了几口的糖葫芦,坐在门槛上。
春熙走过去,蹲下身问男孩儿,
“你坐这儿干嘛呢?”
“我在等奶奶回家,她马上就回来了。”
男孩儿奶声奶气的回答,将手中的糖葫芦往怀里藏了藏,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春熙无奈一笑,摊开手掌变出一把白兔奶糖往男孩儿怀里塞,
“这些糖给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小男孩犹豫了片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哥哥。歪歪脑袋,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揣着糖笑得眉眼弯弯。
“那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等奶奶回家之后我带你和奶奶去玩可以吗?”
春熙忍不住揉了一把男孩儿毛茸茸的脑袋。
一听这话,小男孩连忙把还没揣热乎的糖拿出来还给春熙,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奶奶说不能和不认识的人出门!我不要你的糖,等奶奶回来我告诉奶奶你想骗我,打你屁股哦!”
春熙哈哈一笑,随即又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无赖道,
“那我就不走了,我陪你一起等奶奶。”
说着扭头看看小男孩儿,笑得一脸慈祥。
春熙看着梦境里那片金色的天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眷恋。
这小孩儿的心里原来是这么温暖的吗?
正出神的望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等了多久了?”
江秋寻的声音淡淡响起。
春熙也不回头,微微一笑,慵懒的回答,
“也没多久,就跟一个小屁孩儿说了两句话。”
“我还有多久走。”
少年江秋寻问得平静,
“大概是等到奶奶回家吧。”
春熙有些哽咽,忍着眼泪不敢去看那个即将死去的少年。
“带我回家吧,回奶奶家。”
“这不是你的家么?”
春熙不解。
“梦里的,终究是虚幻,我家在一个胡同里”,
“算了,你不是可以保存记忆吗,你把我留下来吧。”
江秋寻声线有些颤抖,话语里带着一些恳求。
春熙终于控制不住回头看这个少年。面前的人红着眼眶,抿着嘴唇努力抑制喉咙里的哭声,脸颊被周围的金光染得发光。
突然间春熙很想抱着他,求他不要死。
春熙捂着自己的眼睛,想把眼泪藏起来,嘴里轻声呢喃,
“我的花不能留下你,保存不了梦境。”
他作为妖,天生就会法术,这一刻感到如此无力。
“没关系的,没关系,你记得我就好了。”
江秋寻轻轻拍着春熙的背,安慰着说,平静得好似一场普通的别离,要死亡的也不是他一般。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你作为妖的故事,讲给我听吧。”
春熙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笑着的人,有些惊诧。
“我是梧桐树妖,住在你床边的窗户外的花坛里。我才活了一百多年,法力刚好能化作灵体。
我见过好多病人,他们都跟你不同,他们都想活。你不一样,我能看到你的眼睛里那片海,寂静得像死去了很多年一样。
我每天都会被你盯着看,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我朋友也不多,他们都走了,有的回家去了,有的旅行路过我这儿。
我太无聊了,就化灵钻进了你隔壁床那个快死掉的病友身体里。
我想做你的朋友,想陪着你。”
“原来我只是想下来玩玩儿,可现在我不想你死了。”
春熙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把又一把胡乱地擦着眼泪鼻涕。
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人类的一生于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尽管他见过许多与病魔抗争,奋力挣扎的人,却仍为之不屑。
如今,生与死在春熙的眼中具象化。
江秋寻就是那个横跨在他心中,抹不去的生死。
见这小妖怪哭成这样,江秋寻有些无奈。温柔地擦去春熙眼角的泪,
“傻妖,不要哭,”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就把我的记忆存下来吧。”
春熙颤颤巍巍抬头望着这个少年,顷刻间面前的人离自己很远。他想去到江秋寻的身旁,双脚宛如被藤蔓死死缠绕不得动弹。春熙奋力倾着身子,双手化作树枝朝江秋寻延伸却怎么也够不到。
就差一点了,差那么一点点...
“啊啊啊啊!”
春熙忽然怒吼一声,身体瞬间长成一棵参天巨树,那巨树一边飞速成长,一边语无伦次地惨叫着,好似正在承担着无比的痛苦。
“凭什么?凭什么你随意就能定义别人的生死?!”
“你别走,都是我的错......”
“什么狗屁规则,去你的命线!老子断了你这该死的线!”
“你不是制定了规则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让他活啊,让他活!”
“我把我的线给你,他不救你,我救你......”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
只见一根极亮的金色丝线从树中飞出,直直朝江秋寻而去。就在那金线即将钻进江秋寻身体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空中狠狠地劈下来。将远处的人劈成两半,金色丝线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接着便是白光四散。
而空中响起一道遥远却清晰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梧桐,你不该来。触犯规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关我屁事,他不该死!凭什么让他承受这痛苦?”
春熙受那道光影响,变回半透明灵体虚弱地瘫在地上,怒不可遏地质问。
却只听闻一声叹息,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般,那声音喃喃自语着,
“回去吧,你无法插手人类的命运,更无法逾越神的规则。”
而后凭空出现一片碧绿的树叶缓缓降落在春熙身旁,化作一个手掌轻轻一推,春熙便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
在春熙消失的上空,现出一道身影藏在云里若隐若现。
那身影朝一方做了个动作,轻声说,
“他走了也好。”
随即消失在云雾中。
这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席卷了这个原本看似美好的世界,准确的说是梦境。狂风大作,顷刻间这里的一切都被那龙卷风卷走。
只留一地废墟。
春熙被那个手掌推出来后便一直昏睡不醒,以灵体形式回到了本体之中。
而他借用的那具身体肤色早已变得灰白,病床边警铃大作。一群医生护士进来,看到这景象只觉诧异。随即医生上手查看一番,微微叹气,摇摇头签下了死亡确认书。
不一会这间病房便被清理干净。
那两架挨着的病床也被重新推回,换上了干净整洁的白色被褥。
洁白的床单有一角没掖进去,风一吹过就微微晃动。
整个空间只剩下窗外那棵梧桐枝头上,枯叶缓缓落地的声响。
梧桐树下一个人影凭空而现,轻轻抚摸着树身。
墨黑的长发及腰,耳边用银饰束着一缕黑发。
这人额头抵着树,垂眸轻叹,独自呢喃着,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以至于想打破规则拯救他......”
“你还是......和千年前一样固执呢。”
说着,那抚在树身上的手指尖化出一道蓝色,却又似水一样透明的光泽缓缓流入树的体内。
那梧桐树的枝丫轻轻抖动,枝头的残雪被晃动下来,落在树下那人的肩头,却不融化,反而闪着淡蓝色光彩。
只见那手中的光停止输送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树身,如同摸着小孩儿的脸庞一般。
那人俊美的脸上也隐约浮现一丝带着怜惜的微笑,随后便渐渐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 一年后的初春。
季节轮换,沉睡的春熙被躲在自己树枝间的雀儿声吵醒。
沉睡前的记忆如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的胸膛处有一丝抽痛,抬头朝那熟悉的窗口望去。
那张床上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儿。她的身旁坐着一个满脸疲惫的年轻女人,一身职业装,正给女孩擦掉嘴角残留的饭渍。
女孩儿笑得天真烂漫,口中说了些什么,惹得她母亲笑着湿了眼眶背过身偷偷抹去眼泪。
春熙凝神聚气化作一个女人模样,眉眼神似那个离开了一年的男孩儿,从树身中探出头朝女孩儿的方向吹了一口气,那一丝雾气中有一朵未开的淡黄色花苞轻落在女孩儿头顶随即开放,散发出一缕淡淡幽香。
她看到女孩儿的记忆,却没有过多痛苦。画面里最难过的只有女孩儿躲在门缝间,偷偷看到自己妈妈手中拿着确诊单,紧紧抱着爸爸痛哭的景象。
春熙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上,向大门口走去。
她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看得厌烦的窗口,白皙的脸颊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阳光撒在窗台,恍惚间她看到那个少年靠在窗边望着梧桐树怔怔出神。
春熙捂着自己的胸膛,一颗心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妖精也拥有了心跳。
她潸然一笑,曾倾尽一切,试图逾越的规则,在此刻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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