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儿子,他们心里眼里只有林玉华。
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
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在这件事里身为受害者的我,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自己在骗自己。
一直是我自己在哄自己。
他们只是牢骚多了一点。
他们心里是有我的,他们只是男人,男人都不善于表达。
但真的遇到事情,我才彻底意识到。
和我三十年风雨同舟的丈夫,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
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我。
而我,过去的三十年生命里,却只有他们。
我扶着床沿,一点点挪了下来。
可是我的双腿无力,差点跪在两人面前。
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支撑着我站住了身体。
我踉跄着往外走。
妈……宋毅刚想拦我,就被宋靖拉住了手臂。
她想走,就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离了我能活几天!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医院,冷风很快吹透了我单薄的病号服。
不远处,商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全球各地的景色。
我想起救起宋靖前的豪言壮志:等有一天我考上大学,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定要去环游祖国的大好河山!
可惜,婚后我就被柴米油盐困住了。
我失去了自己,好像自结婚之后,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就是为了照顾他们、服侍他们而存在的。
照顾丈夫、照顾孩子、照顾公公婆母。
是家里的厨师、育幼师、医生、保姆。
唯独,不是我自己。
我想买的裙子,总是在犹豫再三后放回原位。
我想要的护肤品,总是在想到还要给孩子买双鞋后,被压在购物车最下面。
我好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也爱美。
也想要被人珍惜……我倒下了,倒在了一家小诊所门口。
我能感受到身体撞击地面的痛感。
但我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昏迷前我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好像是初次相识。
杨淑珍?
喂!
醒醒……手边温热的触感,让我猛地睁开了眼。
从来没有人守候在我的床边,等我清醒。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都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床边的人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我。
淑珍妹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怔怔的看向那人,竟然是儿时的邻居,李庆华。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胸口印着“庆华诊所”的字样。
我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真是好,这样都能遇到老熟人。
当年我嫁给宋靖后就搬去了城里,那时情况紧张,城里距离我家的山沟沟又很远,再回到娘家已经是一年后。
李庆华一家早已搬走。
听村里人说,李庆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好像还是学医的。
那个时候村里能考出一个大学生,可是莫大的荣耀。
李家在村里大办宴席。
没想到乐极生悲,李庆华的父亲喝多了,摔进了粪坑,淹死了。
喜事变丧事。
李庆华为了不让老母亲触景生情,带着她一起去外地上大学了。
时隔三十年,再见面,我和他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在我儿子和丈夫都不管我的时候。
默默守候在我床边,等我醒来。
我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处。
庆华哥……呜呜呜,能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见到你真好。
李庆华见我哭了,也没忍住落下眼泪。
他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想必是已经看到了我手腕上的病号腕带。
那抹刺目的红,足以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