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领导来了,高成业猛然转过身子。
“老板,我什么都能干,求求你给我个机……”
高成业的话戛然而止,他终于看清了面前来人。
梁婉秋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灰色西服套裙,露出纤细的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漆皮高跟鞋。
她的头发随意挽起,额前留出几缕碎发,衬得她化了淡妆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
“婉秋?”高成业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声叫道。
梁婉秋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这位先生,我们公司的面试是绝对公平公正的。没有给您通过,只是因为您不适合我们公司,并没有质疑您的能力,还望谅解。”
高成业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大气得体、温柔端庄的女老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今天穿了一身皱皱巴巴的廉价西装,里面露出的衬衫领子,还残留着不明污渍。
脚上的皮鞋已经穿了五年,有些地方已经掉了漆,但他却舍不得买新的。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还好今天记得刮了胡子,但他转念想起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心依旧跌到了谷底。
在梁婉秋面前,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地自容。
高成业凄凉地笑笑:“婉秋,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看来没有了我,你会过得更加幸福。”
“对不起,我承诺过不会再来打扰你,却食言了。我现在马上离开。”
高成业调转身体,踉跄着离开了大楼。
梁婉秋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晚上,江煜枫开车来接梁婉秋下班,今天是两家长辈见面的日子。
梁婉秋在沪市站稳脚跟后,便马上将大伯接来了沪市。
大伯怕拖累她,一开始说要找个打扫卫生或者看大门的活计,好歹贴补点家用,却被梁婉秋严辞拒绝了。
以梁婉秋现在的收入,再养上十个老人也是绰绰有余。
梁婉秋不但不让大伯工作,还每个月给他发一笔零花钱,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
大伯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现在每天像个退休老干部,乐乐呵呵地找小区里一帮大爷下棋,逢人就夸自己的侄女又有出息又孝顺。
没有了繁重的农活,大伯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自从和梁婉秋确定关系后,江煜枫一直猴急地想要赶紧结婚,江父也希望两个孩子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但梁婉秋却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把婚事往后拖了又拖。
在公司再次扩招设立新部门这天,江煜枫又一次委屈地提出想要结婚,这次,梁婉秋终于松口同意。
江煜枫马上兴奋地着手安排两家长辈见面,还提前预定了沪市最高档的酒店,说一定要给梁婉秋足够的仪式感。
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江煜枫难掩笑意的侧脸,梁婉秋陷入沉思。
“怎么了婉秋?今天公司招聘不顺利吗?”江煜枫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梁婉秋笑着摇摇头:“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我只是在想,既然我现在已经有了学籍,要不要再去读个大学?堂堂江海集团的总经理,娶一个高中生,似乎有点不像样。”
看梁婉秋如此认真,江煜枫也正色道。
“婉秋,你比我见过的多少大学生都要聪慧机敏、善良纯真。”
“如果你考大学只是为了满足世俗的看法,或者为了让我家有面子,那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但如果你是为了提升自己,为了实现多年来的夙愿,那我坚决支持你!”
梁婉秋笑了,她温柔地看向江煜枫的眼睛。
“谢谢你,煜枫。”
梁婉秋选择了去读成人夜校。
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她不能抛下公司不管,再去重读四年大学。
更何况,她现在并不是为了那一纸学历,或者为了别人的认可。
她只是希望能多学习一些知识,而学校,是无可替代的选择。
随着梁婉秋一点点扩展自己的知识面,她的公司规模也在不断壮大。
梁婉秋拿到毕业证的这天,她的公司在沪市证交所上市,是沪市证交所开市交易以来,第一批上市的民营企业。
而梁婉秋,也成了全国第一个坐拥上市公司的女企业家。
庆功宴这天,江煜枫在所有人的面前深情告白。
“我江煜枫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不是名校毕业,不是董事长的身份,而是我的妻子,梁婉秋。”
众人既赞叹又艳羡,沪上最恩爱的明星企业家夫妇,非江煜枫和梁婉秋莫属。
宴会结束,梁婉秋坐上江煜枫的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路过一个红灯十字路口,江煜枫把车停下,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卖声。
“手套、袜子、毛线帽,清仓甩货,都便宜卖啦!”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梁婉秋不自觉转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简陋的小摊,摊主用防水布在人行道上占了一个两米见方的位置,上面零零散散地摆了些小商品,看起来异常廉价。
路人拎起一双毛线手套,向摊主询问是否还能便宜些,两人为了五毛钱,争得面红耳赤。
最终路人大获全胜,将一卷毛票丢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带着战利品离开。
摊主狠狠啐了口唾沫,捡起那卷毛票,仔细数了数,揣进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外套内兜里。
他抬起头看天,脸上不再有当年的暴戾嚣张,而是被生活磋磨后的麻木和迷茫。
只剩那双墨黑的瞳仁,还能隐隐看出当年那个桀骜俊朗的青年模样。
梁婉秋摸了摸心口,自己的心,真的再也不会为他而颤动了。
“婉秋,怎么了?那人你认识?”江煜枫顺着梁婉秋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望去。
梁婉秋摇摇头:“不认识。”
随即,她轻轻握住江煜枫的手,用撒娇地语气说道:“煜枫,我今天晚上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江煜枫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温柔应下。
汽车再次启动,高成业彷佛感觉到了什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曾经珍贵无比的事物,永远地离开了他。
高成业,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