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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宅秘闻录结局+番外

二汪一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李明烨到码头的时候,船上的白薯已卸下一半了,那船停在一干整齐的盐船旁边很是醒目。李明烨朝着岸上堆在一块儿的白薯堆走去,一路上招呼声不绝于耳。“世子来啦——世子好啊——”李明烨笑嘻嘻地一一回应。千金坊的伙计早就张罗着把一筐一筐的白薯往自家仓库里运。抬眼瞅见他就叫了一声,“烨哥快来,来尝尝这个白薯,可——”“哟,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李捕头——”伙计的话语突然被一个人阴阳怪气地打断了。李明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一丝不露,转头含笑喊了一声“大哥!”只听得对方一声怒喝,像炸雷般响起,“李捕头请自重,你今时的身份已是自甘下贱,凭何资格跟我逸王府称兄道弟?”此话说得甚重,说话的人身后的几个随从听了也只能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码头上...

主角:天欢李明烨   更新:2024-12-15 20: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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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天欢李明烨的其他类型小说《苏宅秘闻录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二汪一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李明烨到码头的时候,船上的白薯已卸下一半了,那船停在一干整齐的盐船旁边很是醒目。李明烨朝着岸上堆在一块儿的白薯堆走去,一路上招呼声不绝于耳。“世子来啦——世子好啊——”李明烨笑嘻嘻地一一回应。千金坊的伙计早就张罗着把一筐一筐的白薯往自家仓库里运。抬眼瞅见他就叫了一声,“烨哥快来,来尝尝这个白薯,可——”“哟,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李捕头——”伙计的话语突然被一个人阴阳怪气地打断了。李明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一丝不露,转头含笑喊了一声“大哥!”只听得对方一声怒喝,像炸雷般响起,“李捕头请自重,你今时的身份已是自甘下贱,凭何资格跟我逸王府称兄道弟?”此话说得甚重,说话的人身后的几个随从听了也只能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码头上...

《苏宅秘闻录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李明烨到码头的时候,船上的白薯已卸下一半了,那船停在一干整齐的盐船旁边很是醒目。李明烨朝着岸上堆在一块儿的白薯堆走去,一路上招呼声不绝于耳。“世子来啦——世子好啊——”李明烨笑嘻嘻地一一回应。

千金坊的伙计早就张罗着把一筐一筐的白薯往自家仓库里运。抬眼瞅见他就叫了一声,“烨哥快来,来尝尝这个白薯,可——”

“哟,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李捕头——”伙计的话语突然被一个人阴阳怪气地打断了。

李明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一丝不露,转头含笑喊了一声“大哥!”

只听得对方一声怒喝,像炸雷般响起,“李捕头请自重,你今时的身份已是自甘下贱,凭何资格跟我逸王府称兄道弟?”

此话说得甚重,说话的人身后的几个随从听了也只能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码头上的百姓听得此言皆面露不忿之色,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个火冒三丈的人,只得默不作声,又不甘心地偷偷睃李明烨,个个在心里为他打气,希望他能应声而出与此人一较高下。

千金坊的伙计却不肯袖手旁观,管你是谁,敢欺负天欢姐的人就不行。他撸了撸衣袖,待要冲上前去理论,“你怎么说话呢?”

李明烨一把拉住伙计把他拖到自己身后,侧身对着后面摇了摇头,这才回过头去扯着嘴角露出谄媚一笑,又拱手行了个礼,“大公子说得甚是。还望大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咱们计较。”

对面之人见他如此,更是气上加气,正打算再次教训他两句,却见李明烨躬身让在一旁,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沉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公子请——”

大公子的一口气被李明烨生生堵了回去,狠狠瞪了李明烨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背着双手扬长而去。他的随从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有个随从边跑边回过头来冲着李明烨做了个为难的表情,李明烨挥挥手,“得了,快去吧!”

一行人像一阵风刮过,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李明烨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围观的路人们也都记起了各人还有正事赶着去办。

“烨哥,这是谁啊,这么横?”年轻的小伙计还点懵,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问。

李明烨摇了摇头,对他说:“小子,以后可不敢这么冲动,你今儿算是遇上好人了。”

小伙计一万个不服,梗着脖子正要反驳,码头上点货的老头接过话茬,语重心长地说:“世子说得对哇,这也就是大公子,这要换个不讲理的,你小子今儿得脱层皮!俗话说得好,民不和官斗,莫说是逸王府,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一个也惹不起。”

李明烨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脸上却不显山露水。小伙计却被激起了好奇心,“烨哥,这个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李明烨不想再提这事儿,也不搭茬,从筐里捡了一个白薯,这白薯个头挺大,就是坑坑洼洼的卖相不大好。他拿着白薯在手里掂了一掂,横竖也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苏天佑大老远地搞了整整一船过来。苏天佑可是个人精,亏本儿生意他是不会做的。

“烨哥,给你!”小伙计用刀子削了一块白薯递给他,“吃吧,可脆可甜。咱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薯。”

李明烨啃了一口,果真是脆嫩多汁,清甜无渣,这居然是白薯?李明烨惊叹之余,又在心底腹诽了苏天佑一番,这个奸商真是上哪儿都不跑空,必得赚上一笔。今儿晚上这船白薯在千金坊里的价格定会暴涨百倍。

李明烨手里提溜着几个白薯晃晃悠悠进了宫,这个时辰,成帝多半是在怀阳殿后面的小书房里批奏章。李明烨熟门熟路地进了怀阳殿,殿里静悄悄的,其实在殿里忙活的内侍不少,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说话做事皆压低响声,尽量不惊扰皇上。

“少了一点人气儿啊。”李明烨每次到这里来都忍不住这么想。成帝素来爱清静,如今年纪大了比往日更甚了。

“烨哥儿,你——”孙总管欢喜地从小书房里迎了出来,一看他这作派,不禁“咦”了一声,“烨哥儿,你说你来见陛下也不说拾掇拾掇,穿成这样。”

李明烨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白薯往孙总管眼前亮了一亮,“阿翁,哦,孙总管,我给陛下送点儿好东西来。”

“哎哟,这话儿是怎么说的,烨哥儿如今和咱家还生分了。那咱家可不敢没大没小了。”孙总管作势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李明烨连忙陪笑拉住他的手,“阿翁,你看我这不是穿着公服吗?”

孙总管反手拉住他,“得得得,你快进去吧。”

成帝早就听到了他俩的动静,这会儿把奏折推到了一边儿,背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瞅着李明烨。

李明烨小跑两步到了桌前,叫了一声“外祖父——”又把手里提溜的白薯毕恭毕敬地放到皇上面前,“今儿这可是个稀罕东西。”

成帝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拿起一个白薯看了两眼,往桌上一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把你脸上的假笑给我收起来,在我面前还来这一套。”

李明烨立马直起腰杆,咋咋唬唬地说:“外祖父,我可不是唬您,就这玩意儿让膳房那帮人去买,起码得二十两银子一个。”

成帝嫌弃地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头,李明烨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您要是嫌我这公服不好看,您给我们兄弟整一身好的呀。这黑不黑,灰不灰的,确实不像样。”

成帝大为光火,怒骂道:“你跟谁称兄道弟呢?一天天的,吊儿郎当的,难怪人看不上你。”

李明烨听话听音,明白外祖父指的是上午码头发生的事儿。他也不犟嘴了,低声嘀咕了一句,“就大哥那样儿的,谁受得了他。”

“孙总管,这是世子带来的白薯,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洗净切好的。”

有宫女捧着一盘白薯立在书房门口。

孙总管喜笑颜开地将白薯端到这爷孙俩面前说:“陛下,要说这烨哥儿是真贴心,您看着他着三不着两的,进门之前啥都安排妥当了。”

李明烨捡了一块白薯递给皇上,“外祖父,吃吧!”他又递给孙总管一块,“阿翁,您也吃!”最后自己拈起一块“咔嚓”就是一口。


白老员外?两人俱是一怔,小安不可置信地问:“白老员外?白鹿镇首富,他还会治病?”

光一法师笑道:“施主莫急,待贫僧一一道来。“

当年光一法师的师傅还在人世,那时候他是仙人寺的方丈。白鹿镇白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白老员外跟光一法师的师傅交好,每月初一,十五必来寺里进香。

我佛果然不渡穷人,苏天佑在心底默默地想,然而这络绎不绝的香客依然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赶来,他们大都是最普通的寻常百姓。

“当时我回到寺里,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伤势发作了全身烧得滚烫,还不停地说胡话。照看我的师弟吓得去报告了师傅,因此也惊动了当时正在本寺静修的白老员外。”光一法师说到这儿略微停顿,“说起来实在是赶巧了。”他向苏天佑和小安解释。

白鹿镇出的那事儿虽然与白家无关,但六名死者里面有白家的工人,出事儿的地方又是白家专门佃给工人住的房屋,这多多少少让白老员外有些上火,索性跑到仙人寺里躲个清净。

“白老员外夜里被惊动,看到我的伤势后对我师傅说,大师莫急,我这里正有疗伤之药,敷上个七日,保管身上连一个疤也不会留。”后面这句话光一法师是模仿着老员外的口气讲述的,听起来老员外还真是信心十足。

“实不相瞒,师傅和我当时并不怎么相信。自古以来这烧烫之伤都极其难治,哪有这般轻松的。可那药却即刻打消了贫僧的顾虑,敷上之后伤口顿时觉得清凉无比,烧灼之痛消了三成,确实是有奇效。七日之后果然如老员外之言,痛楚全无。不过那扯掉的皮肉是花了差不多三月时光慢慢长回来的。“光一法师的言语之中是发自心底的敬服和感激。

“啊呀,如此神奇的医术我居然没听说过!“小安啧啧称奇。

“呵呵,施主不必如此,贫僧若非亲身经历也是绝不敢信的。”光一法师说。

“大师可知,这药从何而来?”苏天佑问。

光一法师摇头,诚恳地回答:“施主莫怪,这个贫僧确实不知。当日我师傅也曾问过白老员外,老员外笑而不答。我们师徒二人对他的施救之举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再三追问。不过有日我再次向老员外道谢之时,他曾说过这也是法师命中合该有这福气。若是大师发作之日我不在此,又若是我未遇我儿,这药也就用不到大师身上了。”

“大师,这不对呀,白老员外哪来的儿子?”小安问。白鹿镇白家那是远近大名的富有之家,都说富不过三代,白家这家业往上数可远远不止三代了。要说白家有什么烦心事儿,也就是子嗣这事儿上一直不如意。连着好几代香火不盛。到了白老员外这代甚至连个独苗儿都没了,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白老员外在妻子过世之后也没有续弦,独自带着女儿过活。这事儿连乡野里的小孩子都知道,甚至有人编成歌决到处唱着玩儿,“家有盐池子,捧着钱串子,若问缺什么,就是没儿子。”这儿歌编得直戳人心窝子,乡野小儿不懂事的尤其多,一遇到白老员外就拍着巴掌唱。白老员外也不恼,摸摸唱歌小儿的脑袋,叹口气也就过去了。

“施主所言不错,人人都知道白老员外膝下无子,这事儿贫僧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件事情老员外不想细说贫僧也就没有贸然再追问。贫僧至今也没有见过老员外的儿子,现在想来,也许当日听错了也未可知。”

世人皆知白家最后是招的赘婿,现在这位白员外颇有老员外之风,对人十分和气,可惜白家这一代依然子嗣不继,偌大家业仍然只得女儿。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世间难有尽善尽美,多少总有点缺憾。”光一法师叹道。

苏天佑没有应声,他本人并不认同世人对儿子的执着。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带着天欢长大的缘故。天欢小时候特别可爱,聪明倔强,她比这世间大多数庸碌男子强得多。生儿生女有什么打紧?

小安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那老员外若是没有儿子,这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此神药无人知晓,多么可惜呀!“

光一法师应道:“施主所言甚是。当年镇守周大人知晓此事也是这么说。周大人当时还想游说白老员外将此药献于朝庭以供天下人使用。可惜周大人不久之后即病发身亡,此事便不了了之。“

“周大人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苏天佑闻言心里一动,追问道。

“不瞒施主,当日贫僧因法事之事羞愧难当,惶然回到本寺之后,心里觉得非常不安。伤好之后便去见了镇守。未料到镇守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我的身体可好。贫僧当时便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我做的一切皆是自欺欺人罢了。“光一法师说。

“周大人是个极好的官,他听到世上有此奇药之后非常激动。白鹿镇的盐窑不知施主可有进去过。盐窑里熬盐是将盐水置于盐锅之中,以火将水烧干得盐。盐锅极大,工人们昼夜不停,不小心烫伤者极多。虽一般不害及性命,但痊愈过程极为痛苦,而且多数会留下极为丑陋的疤痕。周大人当时细细查看了我的右手,贫僧时至今日依然记得他当时的喜悦之情。“光一法师的讲述令苏天佑和小安也十分动容。

“周大人逝世后,白鹿镇人无不悲痛,白老员外老泪纵横,当日即和其他几家大户商议对盐窑重新分配以慰周大人在天之灵,但他对这个药的事情只字不提,从此这个药贫僧再未见过,也再未听过有此疗伤之法。“

望着光一法师离去的背影,苏天佑不知为何有种错觉,这个老和尚好像一直等着人来听他说这些话。

他回头对小安说了一句,“明天找人给方丈送几筐白苕。“

小安笑着应了,口里却问:“先生刚刚为何让法师看陈决明的画像?“

“碰碰运气。“苏天佑回答。

两人离了仙人寺回半竹山庄去了。


从松河县往白鹿镇的水路是下行,苏天佑和小安跟着一个运盐的船帮行了三日。正是冬日,枯水期,船多水浅,即使是顺流船都无法前行。船夫们只能上岸排着队背着纤绳硬生生将船拉过去。

苏天佑和小安站在站在船头视线紧盯着在岸上艰难拉纤的船夫们,他们全身上下只着一条极短的内裤,其余部分皆裸露在外。纤绳深深地嵌进他们的皮肤里,勒出发红的印子。这是冬天,风从两岸相对耸立的山峰中划过,坐船的人们的皮肤都被冷风激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想抖上一抖。岸上赤裸的汉子们却毫不在乎,他们吆喝着,喊着震天的号子,在这极冷的空气里震荡出一股滚烫的气势来。

“大人切莫见笑,咱们这个船帮以运盐为生,都是一帮糙汉子,粗鲁得很。”船上的船老大手里边从容地掌着舵边与苏天佑与小安聊着天。

“这路可真难走哇!”小安手紧握着像是在和纤夫们一起使力。

船老大爽朗地大笑,“这算啥?等到了白鹿镇装满了盐往回走,那会儿才是难上加难。不过咱就是吃的这口劳力饭。”

船老大望了望天色,两岸的山石已变得影影绰绰,隆冬的夜色掉下来的速度非常快,再看时岸上的人变成了黑色的桩桩。他找了一个平稳的水域停了下来,冲岸上喊了一声,岸上的船夫们明白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收拾好身上的纤绳三三两两回到了船上。船老大点上了灯。

那灯是一个信号,后面的船只都跟着停了下来。

船夫们聚在一起开始做晚饭,晚饭吃得很简单,每条船都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条,除了面条,酒是一定不能少的。船夫们白日里在冷风中趟过冰冷的河水,出了汗水又被风一次一次吹干,他们的身体里不可避免地侵入了寒气,晚上得用烈酒把这些寒气和湿气逼出来。

小安在各条船上窜来窜去,和船夫们一起喝酒,聊天,讲笑话。苏天佑提着酒壶和船老大两人坐在船头对饮。远处传来一帮汉子哈哈大笑的声音。

船老大抿了一大口酒说:“咱船帮干的是苦活,自古就是五裂生财和气吃,干活的时候骂骂咧咧,谁也不让着谁,晚上酒一喝,打上几个哈哈,一天就过去了。”

苏天佑举起酒壶仰天给自己结结实实灌了一大口,这酒甚烈,酒还没入喉,辣劲儿已窜进了腹中,烧得五脏六腑都暖烘烘,四肢百骸熨帖极了。他对着映着点点灯火的河水大喊,“好酒!”

船老大先前看着这位后生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他喝起酒来这样猛,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酒量!”

两人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和着那些笑声传得很远。船老大向来最喜欢豪爽的人,顿时对这个后生惺惺相惜起来。

“我在这条水路上已走了三十多年啦!老喽,再过两年就得下船歇着喽!”船老大和苏天佑两人聊得十分尽兴,不知不觉间喧闹的船夫们都睡觉去了,山谷中风声回荡,水声潺潺,这一老一少也沉默了起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天佑在纤夫的号子声里醒来,船老大灵活地掌着舵,在河道里寻找着最佳航道。这艘船是头船,后面的船只都重复它走过的路。

“老伯,您这身手就别想歇着的事儿啦!”苏天佑衷心地感叹。

船老大爽朗地大笑,船灵活地转出了一道峡谷,太阳露了半拉脸儿出来,点点金光洒在水面上亮闪闪的十分耀眼。

苏天佑回望刚才经过的那道峡谷,身在其中不觉得险峻,回头来看那水流竟十分湍急,原是过了一道险关。

“那是剪刀口。”船老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平静地说,“现在水浅得很,夏季若遇上下雨,在这道关口行船犹如羊入虎口。”

苏天佑细看那峡口相对耸立的两道山崖从水中插入云海,笔直地贯穿于天地之间,果然形如一把锋利的剪刀张开了口子。

“如此艰险,岂不是很容易翻船?常有性命之虞?”苏天佑问。

“容易翻,但很少翻。”船老大答道。

“这就是这条河养人的地方。”他的眼光注视着河道,此时天光大亮,河里船只往来不绝,河道上显得忙碌热闹。“夏季多雨,水量充沛,像剪刀口这样的口子不下十道,道道艰险要人性命。我们船帮的规矩是夏天不行船。我们行船为的是养家糊口,有货运有钱赚才肯受这累。盐窑要冬天才开,这冬天的水位行船是难却保险得很。甭说这船翻不了,就是翻了人也没事儿,你看看这到处都是船,哪有捞不上来的?”

“照这么说,那这河里就没有一个冤死的鬼?”虽然船老在说得很在理,小安还是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船老大哈哈大笑,“这么大条河哪里会少得了水鬼,不过淹死的都是那些不讲规矩胆儿大的,不怕死不听劝的,非要在热天往水里趟的。别的咱不知道,反正咱行船三十多年,没听说冬天有人掉下去过。咱船帮的规矩是出了事儿不能瞒着,甭说是出了人命,就是有船不小心撞了山,把船撞了个洞啥的,这一河的船都得备上香烛,行过那地儿时必要拜上一拜。俗话说欺山莫欺水,咱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可不敢大意。”

船老大一席话讲得小安心服口服,又听他说船帮撞山拜山只觉甚是有趣,便缠着船老大讲了许多趣事。船老大本是个爽快健谈之人,也不扭捏,如此几人说笑间已到了白鹿镇。


原来这陈春生早年丧父,陈大娘一个人把春生带大,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陈大娘的眼睛早些年是好的,只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日子着实艰难,她难免思夫心切,常常彻夜流泪不眠,一日一日地,视力越来越差,在春生十二三岁时,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陈大娘无法,只能把家里有的两方薄田卖了勉强又过了两年。

好在春生已长大,脑子虽笨,力气却大,为人实在。陈家村皆为陈姓,平日里还是少不了互相帮扶提携。村里老少看他娘俩实在可怜,便有心搭手拉扒一把,都让春生帮着上山砍柴。春生心眼实,不但给各户人家送来的都是好柴,还帮人劈好,码得整整齐齐,一来二去的,这原本是临时贴补家用的砍柴营生竟做长了,母子二人过得虽然清贫却也还舒心。直到去年夏天,春生娶了媳妇。

讲述至此,李明烨停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苏天佑也趁着这空站起来三下两下收拾了桌子,将规规矩矩摞在一起的几个碗盘拿到厨房里去清洗。

李明烨喝完了茶水,拿着手里的空碗跟了进去。

厨房的锅里煨着水,刚刚做饭的火还有余烬,此时几乎燃尽,锅里的水温也正好。苏天佑轻车熟路地开始洗碗。李明烨将手里的碗丢进锅里,苏天佑抬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李明烨双手举起,夸张地耸了耸肩膀。

苏天佑懒得与他计较,把他丢进锅里的碗捡出来,按照大小顺序将这只碗叠放在第四的位置,然后一板一眼地清洗起来。李明烨知他在这方面尤其古板,不论什么时候,他摆放的东西必定是大小有序。天佑和天欢兄妹二人过活,厨房多数时候是天佑的阵地。天欢偶尔煮煮饭,但天佑绝不可能让她洗碗。天欢自嘲,我哥看不上我洗的碗。

李明烨发现天佑无法容忍的大概只是凌乱。但凡是天佑的地盘,各种用品摆设俱是整整齐齐,相同大小的物品严格放在同一区域,他对大小区别的标准非常苛刻,不是差不多,而是几乎一丝不差。苏家在天佑的经管之下,向来清爽整齐,天欢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张口,哥,它在哪里?天佑就会送到她手边。

天佑让人舒服的地方是他从不以此要求别人。对天欢如此,对李明烨亦是。

天佑擦完桌子,将茶壶和茶杯一一摆回原位,又一丝不苟地整理了桌子四方的椅子才肯罢手。他坐下来,对立在一旁无聊到翻白眼的李明烨做了个手势,李明烨自然懂他的意思,一屁股塌到与他相对的椅子上继续讲述。

按说以家里如今的窘况,春生要想娶上媳妇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可正所谓姻缘难挡,红鸾星动时自有一线可牵。春生那日与往日一般上山砍柴,却在山上遇到了一位走亲戚的姑娘,山路难行,不慎崴了脚,一时间寸步难行,急得哀哀直哭。憨厚的春生察看了姑娘的伤势,发现脚已肿得老高,一时半会儿要复原是断无可能。他看看天色尚早,琢磨着先把姑娘送到她亲戚家里,再回来砍柴也来得及。他询问姑娘亲戚住在何处,这一问才晓得姑娘的亲戚家住刘家村,她完全走错了方向。春生这些年砍柴,四乡八里也是去过的,刘家村离此地甚远,就算自己力气大,要背着这位姑娘行那么远的路也甚是艰难,何况家中还有盲眼老娘,人家要的柴也办法按时送到。面对如此复杂情形,春生只觉作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一听自己走错了路,更害怕了,生怕眼前这个樵夫不管自己,将自己扔下一走了之。姑娘连连哀求,“大哥,你可别扔下我,这山上会不会有狼啊——”说着说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拉着春生的衣袖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春生长这么大,除了自己老娘天天念叨去世的父亲日日淌泪之外,真没见过妙齡女子如此梨花带雨地哭过,一时间竟自痴了,哪里还能扔下她便走?

春生和姑娘合计了半天,最后把姑娘背回了家,这一背就促成了一桩姻缘,没多久,这姑娘便与春生成了亲,陈家从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变成了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一语及此,李明烨的手指轻轻地在桌角敲了两下,似在提醒苏天佑注意,没成想苏天佑正鄙视地看着他。陈大娘在讲述儿子和媳妇相遇的情节时哪里去找这许多词句?李明烨嘻嘻一笑,胡乱地挥了挥手,”过程确实如此。“

“对这个媳妇,陈大娘非常满意。”李明烨不等天佑发言便继续说道。

“村里人都说春生有福气,娶了一个漂亮媳妇。陈大娘眼盲,看不见儿媳妇的模样,但儿媳妇的性子那真真是极好的。自从嫁给春生,不论人前人后,对陈大娘都是孝顺体贴。厨艺也好,一日三餐,哪怕白米青菜也做得有滋有味。对春生也是知冷知热,春生原是块沉默寡言的木头,娶了媳妇儿之后时时能听到他憨憨的笑声。那几个月,陈大娘直觉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了苦尽甘来的好日子。”


小安和苏天佑驾着马车从白鹿镇往后河山里走了半天时间赶到了“烂柯寺“。要说这盘旋而上的山路是真难走,这寺名儿是真难听,但是这寺里的香火也是真旺啊。正值寒冬腊月,这去往寺里的进香的人却一点儿不见少。说起来这里面有个缘故,”烂柯寺“得名来自于本地的一个传说。传说中没这寺庙之前,这里原是仙人住的地方,隐藏了千年也没人发现。不知哪一年一个农民和平日一样上来种地,一锄头挖下去,居然挖出个大洞来,大地颤抖起来,农民吓得手一松,锄头掉进了洞里,发出一声脆响。农民战战兢兢爬进洞里,想去找回自己的锄头。他惊异地发现这个洞里设施齐全,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残棋,仙人刚刚正在下棋,被这么一惊吓就飞走了。

农民捡起自己的锄头,发现锄头上的木柄已断,洞中只一时,世上已数年。山民们于是自发在此来进香以求得仙人庇佑,后来朝廷顺应民意在此建寺,取名“烂柯寺“,寻常百姓都嫌其拗口,俗称仙人寺。

仙人寺如今的方丈光一法师正是当年白鹿镇发生六人惨剧时被镇守请去主持火葬,超度亡灵的僧人。

光一法师听到苏天佑提起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颇为感慨,忍不住宣了一句佛号。

“大师,当年那六人皆说是醉酒之后中炭气而死,据在下所知,当年那六人当中有两人才至束发之年,赴白鹿镇之前滴酒不沾。请问大师,那六人往生之时可有异常之处。”

光一法师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当年贫僧受周大人之邀去主持这场法事。周大人是一位行事周到的人,贫僧去之前这六人俱已收拾妥当,干净体面。如施主所言,其中有两位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施主见谅,贫僧无法分辨他们是否醉酒,不过六人皆姿容平静,未见痛苦之状。”

苏天佑点点头,两个小子平时在家不喝酒,出门在外一群男的聚在一起,旁人起个哄,自个儿想凑个趣儿,喝上几杯也是常有的。

“多谢大师,苏某不过是对此类事情特别好奇。”

光一法师心中了然,谁会这么无聊大冬天的跑这么远来问一件二十多年的旧事,这里边自然不会只是好奇。

光一法师也不点破,笑道:“施主客气。当年确有一事令贫僧记忆深刻。”

苏天佑还未发言,一旁的小安已按捺不住,问道:“什么事?“小安实在不耐烦两人文绉绉的说话,这一来一去,得耽搁多少时间啊?不过小安对苏天佑是从心里服气的,所以小安腹诽的只有老和尚一人。

光一法师目光如炬,他看了一眼小安,呵呵应道:“当年贫僧主持火葬,那火势异常猛烈,令人心惊。贫僧当日年轻,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不觉手抖。那火势顺延至贫僧手臂,若非旁人救得及时,贫僧恐怕已于当时西归。“

那六人火化是在白家老窑外面的河滩上进行的,那里当时很空旷,又临近出事的地方,前有一条大河,这个场地的选择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合理的。六具尸体绑在高高架起的柴堆上摆成一个圆圈,远远看去就像六个人背靠着柴堆站成一个圆圈。为了充分燃烧,这些柴堆是由桐油泡过的干柴扎成的。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镇守发布了禁令,镇上百姓不得前往观看。法师一人站在圆圈之内,开始点火,其余的僧人皆在圆圈外围诵经念咒。火势起时,光一法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那具尸体跳了起来,随后痛苦扭动,在火光中面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光一法师惊得差点以为那人复活了过来,他定了定神,记起这六人已去世好几日,是经过多人反复确认绝不会出错的。光一法师静下心来,眼观鼻,鼻观心,念起了往生咒。

僧人的咒语和漫天的大火在风中飘摇盘旋,那火燃得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光一法师突然感到右手异常的灼热,不知何时一粒火星溅至他的袈裟上,那火沿着右手往上延伸,走势迅速,光一法师心中大骇,叫了起来。僧人们听到呼喊声,一番手忙脚乱,火势竟未见颓势,光一法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贫僧醒来之时,法事已毕,寺众们已将六人尸骨分拣妥当。”光一法师虽是娓娓道来,听者却依然觉得莫名心惊。

苏天佑望着法师,“如此说来,法师伤势颇重?“

光一法师坦然相对,”施主见笑了。实不相瞒,贫僧当时右手烧伤确实不轻。再加上贫僧当时年轻,修为欠佳,此事令贫僧羞愧至极,一时想不到应该如何面对镇守周大人,贫僧当日选择了不告而别,跑回了本寺。“

”啊,那大师的伤怎么办?烧伤可是最痛的伤啊!”小安惊呼。

光一法师笑道:“贫僧右手烧伤本不是太重,只是僧众们救人心切,直接脱掉了贫僧的袈裟,连着皮肉脱下了一层。那些时日,贫僧确实疼痛难忍,不过与此相比,这场法事更是令贫僧面上无光,难以见人。“

苏天佑不着痕迹地的看了看光一法师的右手,如今是冬天,法师全身上下只得一张脸和双手露在外面,老和尚的脸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皮肤上除了几条细纹之外也还光滑,显得比较年轻。他的双手尤其是右手骨节突出,宛如只得一张皮覆盖在骨头上面,其余倒未见异常。

光一法师如今已位列当世高僧名录,寻常人所思所想还是能忖度一二的。他说:“贫僧当年虽剧痛难忍,所幸遇到高人,救助得当,因此并未留下明显疤痕,只是皮肉不丰罢了。“

苏天佑由衷地说:“那真是万幸。敢问大师,高人何在?”

光一法师应道:“阿弥陀佛,那人已仙逝多年,提起来施主必不觉得陌生。他就是白鹿镇的白老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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