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库雷博恩王上的其他类型小说《炽焰之魂库雷博恩王上全局》,由网络作家“卡列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芙伊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直到看见他双手牢牢地抓住了上下晃荡的树枝,才脸色苍白的出了口气。克雷恩等到枝条摇晃的幅度变小后,拉动身体爬了上去,没想到,落脚的地方竟然滑了一下。这棵质地坚实的鹰爪木树枝因为长期被旁边的箭桐遮挡,树枝上竟四处长着和树皮颜色类似的灰绿苔藓!一瞬间的失重感后,克雷恩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尽管泥土很松软,软到地上摔出了一个他身体形状的轮廓,依然带来了一阵短暂的头晕眼花。于是芙伊知道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确实很荒谬,野猪对这棵树一点感情都没有,立刻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正在爬起来的克雷恩身上。粗大的鼻孔喷了口臭烘烘的白气,这个看起来可能有八九百斤的庞然大物迅速的向他冲了过去。“克雷恩!跑!快跑!”芙伊紧紧地握着树枝,惊慌的...
《炽焰之魂库雷博恩王上全局》精彩片段
芙伊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直到看见他双手牢牢地抓住了上下晃荡的树枝,才脸色苍白的出了口气。
克雷恩等到枝条摇晃的幅度变小后,拉动身体爬了上去,没想到,落脚的地方竟然滑了一下。这棵质地坚实的鹰爪木树枝因为长期被旁边的箭桐遮挡,树枝上竟四处长着和树皮颜色类似的灰绿苔藓!
一瞬间的失重感后,克雷恩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尽管泥土很松软,软到地上摔出了一个他身体形状的轮廓,依然带来了一阵短暂的头晕眼花。
于是芙伊知道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确实很荒谬,野猪对这棵树一点感情都没有,立刻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正在爬起来的克雷恩身上。粗大的鼻孔喷了口臭烘烘的白气,这个看起来可能有八九百斤的庞然大物迅速的向他冲了过去。
“克雷恩!跑!快跑!”芙伊紧紧地握着树枝,惊慌的大喊起来。
我知道要跑!这不是腿有些软吗……克雷恩费力的让身体直立在地面上,随着黑压压的身影逼近,连地面好像都在颤动。
看着那黄里透黑的弯曲獠牙,他用尽全身力气往侧面扑了出去,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野猪一头撞在了另一棵树上。
喂喂……这么破坏林地的动物生活在树林里没关系吗?克雷恩头昏脑涨的爬起来,趁着那大块头转身需要时间,拔腿往水潭另一端跑去,大喊:“芙伊!我引开这家伙!你找机会跑!”
“嗷!”那野猪突然大叫起来,晃晃了巨大的脑袋,似乎有些迷茫。
克雷恩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这个颅腔绝大部分一定是积水的呆子撞上的是一棵幼小的雾灯木,那棵小树直接被撞断成两截,带着迷幻效果的树汁染满了野猪的鼻子。
毒死它!毒死它!克雷恩握着拳头替雾灯木加油,紧张的看着野猪的样子。
这庞然大物又晃了晃脑袋,小眼睛里的光芒看起来有些涣散,但还是坚决的锁定了克雷恩的方向。
糟糕!克雷恩这时想起来,雾灯木的毒液只是产生幻觉而已,而中毒比较深的,会随着幻觉进入狂躁状态。
“那个……野猪大哥,呃……你中毒了,应该冷静,保持冷静。”他念叨着说了两句,果断转身再次开跑。
果然那野猪嚎叫了一声,比刚才还要亢奋的刨了刨地,一头撞了过来。
这么胖的东西凭什么跑这么快?克雷恩不满的抱怨着造物主的不公,在距离被拉近到极限的时候不得不又跳向一边。
这次跃出的速度明显不如上次,半空的他都感觉到靴底被粗糙的鬃毛挂了一下。
对了,弓!射瞎它的眼睛不就安全了!
顾不上浑身的狼狈,克雷恩跌跌撞撞的往掉落的弓箭那边跑去。
没想到那该死的野猪这次没有停下转身,而是像马车掉头一样跑了一个弯,奔腾而来。在捡到弓箭屁股开花和放弃弓箭滚到一边之间,克雷恩果断选择了后者。
喀嚓一声,芙伊好几个小时的心血就这样变成了野猪蹄子下的碎木渣。
更糟糕的是,兜了这么一个圈子,本来已经爬下来到一半的芙伊又不得不爬上去。
“嗷嗷——!”毒性渐渐发挥出来,那野猪身上的肌肉都开始颤动,小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宽大的嘴巴里流下了黏乎乎的哈喇子。
这是不是就是野猪中的狂战士?克雷恩郁闷的挠了挠头,准备再次逃命。等重复到体力用尽,自己大概就会变成明天的野猪粪了吧……该死的,才刚成年而已啊,都还没有机会和芙伊尝试书中描写过的这样那样的好事情呢!
“混蛋!嗷嗷来嗷嗷去的烦死了!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非常不道德的吗!”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一个身影哗啦从水潭另一边的灌木丛里迈了出来,手里拿着应该是之前被当被子用了的黑绒披风,一头栗色长发粘着几片落叶,乱糟糟的披在肩上。
女性,人类,年纪不大,但很有钱。这就是克雷恩一眼过去立刻生成的印象。
按人类的发育速度,她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除非她是个实力雄厚延长了生命周期的怪物级勇者。而这么一个少女,头上却绑着有刻印的发带,一身成套的皮甲从护肩到靴子都是克雷恩只在商店订货图册上见过的高级品,而她手上拎着的那把弓,更是一下就夺去了克雷恩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把银光闪闪的金属弓,特意配合这少女娇小的身材缩短了弓长,弓身的两端装饰着简单但流畅的花纹,握手的部分缠绕着磨的发白的蓝色绸带,绸带上似乎还写着符文。
她脸蛋的线条很柔和,但脸上的表情却很火爆,细长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乌黑的眼睛还残留着点睡意,其余的全是简明易懂的不愉快,两片薄薄的红唇紧紧抿着,配合鼻翼翕张的速度,很有点随时会张嘴喷出火来的感觉。
克雷恩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昨天那个大方的冒险者,于是立刻好心的提醒她:“小心!那只野猪中了雾灯木的毒,现在正在发疯!”
那少女瞪圆了眼睛,清脆的声音响亮的喊了出来:“我才是要发疯的那个!做的记号被人毁了害我兜圈子兜到半夜,好不容易找这么个地方睡觉还有只死猪一大清早嗷嗷嗷嗷!烦死了!”
其实已经不是一大清早了……不过克雷恩没敢说出口来。
那只野猪一看到那少女就调换了进攻的方向,她喊出那一串话的同时,野猪已经飞奔着冲到了她的面前。
“小心!”
克雷恩的话音还没完全飞出口,那少女已经轻巧的跳了起来,右脚踩在飞奔而来的野猪头上一蹬,娇小的身体腾空而起,轻巧的一翻,在空中把披风往克雷恩这边一丢,“帮我拿着!”落地的时候,纤细的手指已经夹住一根羽箭抽出背后带卡槽的高级箭袋。
克雷恩向前两步接住披风,惊讶的看着少女流畅的动作。
她把头发向后一甩,单腿后撤,侧对着野猪再次冲来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弓。闪着奇异光泽的弓弦张开到满月一样的弧度,尖锐的金属箭簇退到紧贴着弓身的位置,她用完全不合年纪的冷静目光看着巨大的身影逼近到还有不到十步远的距离,松开了手。
铮!很低沉,带着紧绷的震动感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克雷恩只看到一道木黄色的光一闪,就没入了野猪的头中。
那野猪依然在向前冲锋,但方向出现了变化。它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从那少女的身边擦肩而过冲了过去,一直踉踉跄跄的跑出几十米远,才摇晃着轰然摔倒在地上。
那少女嫌恶的挥手扇着身边被野猪扬起的尘土,迈步走到克雷恩身边,“披风还我。”
“呃……那野猪……死了?”克雷恩把披风递给对方,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那少女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然,直接射进这里,还能跑出那么远,已经算是很强壮的笨蛋了。”
“你的箭,不要了吗?”看少女转身就要走,克雷恩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
她看了一眼那边,撇了撇嘴,“沾了那东西的脑浆,恶心死了,我才不要。”
芙伊已经顺着树干爬了下来,有些期待的走过来说:“那这只野猪你还要吗?”皮肉和獠牙都可以换钱,一想到这,芙伊的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几乎可以照明了。
“我要它干吗。”那少女露出明显的厌恶感,“昨天那只母的难吃的要死,肉硬得可以拿来做武器了,今天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它的。”她看了一眼芙伊期待的双眼,有些不太相信的试探着说,“呃……你如果想要的话……就拿去好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芙伊紧紧地握住了那少女的手,那种强烈到几乎产生质量的感激让少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没什么啦。也不是什么贵重品。你们收拾吧,呵呵,呵呵呵……”少女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干笑着往后退去。
退出几步,正要转身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迅速摆正了刚偏出一点角度的身体,惊讶的脱口说:“喂,你们……是野猪啊?”
啊?芙伊和克雷恩一起愣住了。芙伊刚掏出腰间的骨刀蹲下,克雷恩正要去拔野猪眼窝里的那根箭,两人的动作同时定格。他们都没第一时间理解这个针对他们的蔑称,而是认为出现了一大群野猪。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芙伊,她有些受伤的低下了头,把骨刀用力的刺进野猪的皮肉之间。紧接着克雷恩也明白了这个野猪并不是指面前死掉的野兽的同类,而是他这样的自然精灵的另一个称呼,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声音也显得有些沮丧:“嗯……我们是……是自然精灵。”
那少女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那个……我,我一时说溜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那个……野猪音节短一些嘛。”她越说脸越红,最后自己也有些羞恼,一跺脚,大声说:“对……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请原谅我!”
芙伊低下头专心的把野猪皮和一些值钱的部位分离出来,貌似平淡的说:“没事的,总是有人会这么说,我……也差不多习惯了呢。”
克雷恩对这个救了自己一命而且弓术过人的美少女自然也生不起气来,事实上他如果每一次都为了这种事生气的话,进城对他来说就是从生气到生气的过程了。
“没什么,不是你我就要喂野猪了,虽然称呼一样,可这家伙对我可是一点都没蹄下留情。”克雷恩笑着说。
不过少女似乎认为这话是对她刚才的讽刺,于是很郑重的弯下腰,鞠了一躬后,抬起头认真的说:“对不起,我为自己刚才的无礼道歉。请允许我重新提问,你们是生活在这个森林的自然精灵吗?”
芙伊对这样干脆道歉的女孩当然也记不起仇,她一边把野猪的獠牙装进皮口袋里,一边柔声回答:“嗯,我们就住在附近。”
“啊……”少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得救了啊。你们要是住在附近,对森林里的路的走法一定很熟悉了吧?我从上上上个土临日一直找路找到现在,快二十天了,我都要绝望了。”
芙伊愣了一下,问:“那个……你是在找什么地方吗?”
那个少女点了点头,“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想去很多地方看看,第一个目标选了迷雾森林里的雾光之泪,结果……呃……看来他们说我方向感不太好似乎是真的。”
“雾光之泪……”克雷恩不太确定的问她,“你说的……是迷雾森林西北角的那个大湖吗?”
那少女开心的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那儿。据说蓝三月到蓝六月间那里的风景美到让人不舍的走,我很想去看看。你们知道路?”
克雷恩犹豫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不从迷雾森林北方的那几个城镇出发?那里要近得多。”
少女很疑惑的看着他:“我就是从最靠近西北方的镇子出发的啊。”
“呃……”克雷恩沉默下来,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有点残酷的事实,最后还是决定发扬诚实的美德,“那个……这里是迷雾森林东方偏南一点的地方,离你要去的地方,嗯……差不多有一个多月路程吧。”
“什么——!”略显凄惨的尖叫从茂密的枝叶间直冲向云霄……
他的苦恼在芙伊面前从来没有过多少隐瞒,抚摸着她的后背,他小声说道:“芙伊,跟我一起的话……咱们真的能得到兰伊尔大人的庇佑吗?”
“傻瓜。”芙伊在他的耳朵尖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喜欢我吗?”
“当然。”克雷恩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回答,喜欢芙伊已经成了他流淌在血管里的本能,如果不是芙伊很少用爱这个词,他也一定会经常说出人类女性最爱听的那个短句。
芙伊红着脸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咱们在一起,不就已经很幸福了么,兰伊尔大人要庇佑那么多精灵,很忙的,属于咱们的幸福咱们自己来努力不就好了。”她顿了一顿,继续说,“而且现在镇子里的精灵们早就不把成年礼当回事了呢,他们生活的怎么说也比咱们要好吧?”
那些可以住着从地面建起的石头房子,吃着人类商人贩卖的新鲜蔬菜水果的精灵们,一直都是芙伊羡慕的对象,她最热爱的厨艺在这树上的木房子里根本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提高。
克雷恩长长地出了口气,点了点头,勾着芙伊的腰拉开了脸的距离,看着她水蓝色的眼眸,很诚挚的说:“一直以来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芙伊薇笑着吻了他一下,“傻瓜,不要说这种要分开前告别时才说的话呢。”
呃……这么说,这句话还真是好象经常在书中离别的时候才出现,克雷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小声说:“我以后会少看些书的。”
芙伊推开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弓模,笑着叹了口气,说:“你今天早上还说过不会再动房子里的木头了呢。克雷恩,你在弓和书这两件事上已经没有信用了呐。”
嘴里这么说着,她捡起了小刀拿在手里,往树屋那边走去,“这把弓我替你做吧,你来做的话,好好的木料又要浪费了。”
“那、那我做什么?”克雷恩追了两步,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到芙伊以优美的弧度微微摇晃着的臀部上,那手工缝制的皮裙紧绷绷的裹在上面,给他一种要撑破的错觉。说起来,这件裙子也是芙伊从很久前就一直穿着的了,最早穿上的时候,似乎还能长到膝盖附近的样子。
想到城镇里穿着漂亮丝绸裙子而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的少女们,克雷恩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酸痛。
芙伊很快速的转过身,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对着他喊:“喂,你今天的练习还没做吧?你竟然还敢问要做什么?你要做一个伟大的弓手,光靠脑子想是绝对不成的呐!”
“可、可我的弓坏了,新的还没做好啊。”克雷恩习惯性的抓了抓红发,小声回答。
“喂喂,你平常练习的时候都只是拉弓射箭的吗?”芙伊双手叉腰,很不客气的揭穿他偷懒的打算。
克雷恩耳尖抖了两下,连忙点头弯腰:“是,我这就去做!”
唉……本来还打算为了晚上的成年礼保存多些体力的。毕竟是这辈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礼啊。
克雷恩不自觉地把脑子里抱怨的话嘟囔了出来,于是就听到芙伊又好气又好笑的在他身后说:“你要是不好好练习,万一碰上什么状况,咱们二十五年后就又可以过成年礼了。”
现在死了在命运天使那儿插个队立刻轮回,二十五年后刚好又一次成年,而且,这次进度可以找齐了。
克雷恩心里一紧,接着果断的迈开大步,往平常练习的那块空地去了。芙伊没有锻炼过任何战斗能力,连大多数生命天生具有的那些基础魔力也完全没有学习过怎么利用,是个纯粹的需要他人保护的柔弱女性,这种被依赖的感觉恰好弥补了他在生活上对芙伊的依靠而产生的自卑。
这就是克雷恩想要成为伟大弓手的最强烈的动力源泉。那种想要保护芙伊的欲望,足以让他的每一条肌肉都充满活力。
练习的地方离他们的树屋非常远,以人类不遗余力推行到大陆各个角落的标尺来计算,大约有二里半的直线距离,而实际上因为森林中不遵循一定的路线就一定会迷路,要走的路途往往要更长。
不过克雷恩有大老远跑过去做练习的理由。
那块地方有一处用泥坑来冠名也不会太委屈它的小水潭,附近差不多四五十米方圆的空地只长了一些杂草和野菜,最早发现那里就是因为芙伊要拔野菜和药草去镇子里换钱。而在迷雾森林里,即使是边缘地带,这样的空地也不会太多,所以一旦有冒险者的队伍从东侧进入,在提前了解过边缘地带路径的情况下,第一个晚上必然会在这里宿营。
18个月的三百六十天里,总会有那么几次运气不错的时候,克雷恩来练习的同时能发现一些冒险者遗留下的东西,虽然大多数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但即使他只是拿回去一个废弃的临时帐篷,也足以让芙伊小小的开心半天。
像往常一样,接近练习场的时候,克雷恩小心的放轻了脚步,把身形谨慎的隐藏在了茂密的灌木中。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冒险者都会对自然精灵抱持友善或者中立的态度,一旦惹来有敌意的家伙,以克雷恩的能力逃跑的成功率恐怕还不如真正的野猪。
他探了探头,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间,如果有人扎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透过叶子的缝隙,他看向空地靠近水潭处最平整的草地,那里因为常有冒险者使用,已经有了一个专门用来点火的土坑,和大概能容纳四五人帐篷的齐整平地。
没有火堆,没有钉下的木桩,空气中也保持着清新的味道,克雷恩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从林中钻了出来。
没有带着弓过来,他所谓的练习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大强度体能锻炼而已。为了今夜的成年礼,他并没打算像往常一样累到连跑步回家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站在平常使用的那颗巨大古树旁边,架起了一条腿做着简单的筋肉拉伸。
在克雷恩把头尽量往脚的方向靠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发现了新的东西——一个记号。
“这是什么?”克雷恩自言自语着微微弯下腰,看着差不多在他胸口位置留下的图案。那是用尖锐的硬物划破树皮留下的,从树汁凝结的程度来估计,刻下记号的家伙离开绝对不会太久,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用小沙漏计时也才需要反转一次。
奇怪,这地方如果有人经过,竟然会选择离开而不是就地驻扎,克雷恩挠了挠头,蹲下来看着树根附近的泥土。毕竟也是跟随过冒险队伍的精灵,克雷恩很快就从新鲜的脚印判断出刻下记号的绝不是普通人。寻常的居民不会穿这种有着坚硬尖头的皮靴,更不会随便往这种鬼地方跑。
鞋印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这是只有追求身高或是挺拔身姿的女性才会穿的高跟靴,后跟的面积并不小,看来并没有过多的放弃快速移动时需要的稳固重心。
也就是说,没猜错的话,经过了这块空地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从靴子的样式判断,是精灵、兽灵或者人类的可能性非常大,东侧的镇子有可能出现的其他种族里,巨人从不穿靴子,矮人和侏儒见到任何与身高有关的物件只会拿起来丢进垃圾堆,而本来就十分稀少的暗裔,那个镇子里只见过一个,男性。
图案的具体内容是暗号,克雷恩看不太懂,但那个箭头他还是明白的。顺着箭头的方向走进林中,不久就见到了下一个记号。
这个记号只是简单的划痕,画到一半,就用泥土抹上。因为这种被称为雾灯木的植物汁液有轻微的毒性,会让人产生奇妙的幻觉,那个冒险者明显刻了半刀后注意到了这个事实,只好用泥土封上。不过从这半道痕迹来看,她应该折向了偏西更深入迷雾森林的方向。
不过她选择的并不是平常大家都在用的可以直达迷雾森林未探索区域的路线,难道找到了什么捷径吗?
不算野兽,只算魔兽这种危险级别较高的生物,迷雾森林中就有不下十种,随便探索陌生的区域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克雷恩有些担心起来,顺着这个方向追了下去。
已经不算是边缘地带,四周的树木也出现了很多不太熟悉的品种,那人很小心的没有再划破树皮,下一个记号是用石头压住的东西。
克雷恩掀开石头,眼睛顿时开始发光。
铜币!五个铜币!摆成很简单的箭头形状的铜币稳稳地躺在泥土上,铜黄色的光芒让克雷恩的嘴角直接翘起了月牙的弧度。
肯用铜币做记号的家伙,一定是个大方又多金的勇者!阿不,也许还不止一个,这种鬼地方没谁会孤身一人跑来的。
克雷恩立刻顺着箭头的方向追了下去,还不忘记把五个铜币收进腰上挂的布袋里。
我可是个很优秀的向导,迷雾森林中心地带以外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们毫不费力的找到,而且我收费很公道,只要……只要……该死,该开口要多少钱才好呢?他一边构思着追上那些人的开场白,一边拨开讨厌的飞虫,快速奔跑着。
靠良好的动态视力,克雷恩很快就找到了下一块石头,石头下面仍然压着五个铜币,这次箭头的方向仅有细微的角度变化。
被十个铜板儿彻底燃起了斗志的精灵少年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连根削尖的木棍都没有,奋勇的向着接下来的五个铜币前进。
15、20、25……哦天哪,伟大的兰伊尔保佑,这样下去捡够一个银币也不是奢望啊。克雷恩兴奋的跑去翻开石头,很利落的把五个铜币收进布袋里。
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箭头一次次转向后,方向和之前的直线距离似乎扭曲了将近一个直角。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什么?
他拍了拍沉甸甸的布袋,考虑要不要向下一个地方进发。
“吼噢噢——!”沉闷的吼声突然从弥漫着薄雾的森林中传来。
克雷恩的长耳朵一个激灵,差点像兔子一样竖起到头两侧。
能让芙伊高兴的钱诱惑力的确很大,但那吼声的主人带来的威慑力却更加巨大。
雾猿,迷雾森林的特有魔兽,生活在森林边缘的克雷恩还没有一次近距离观察过这种可怕的怪物,如果那次看的叫做《圣域魔兽录》的旧本子没有骗人的话,这怪物拥有强壮的四肢暴躁的脾气和并不太蠢的大脑,是另一种魔兽翼妖的优良共生对象。虽然在魔兽中雾猿拥有几乎可以垫底的基础魔力,但它和浓雾融为一体的皮毛却有着足以令新人法师沮丧到扯头发摔法杖撕法袍的强大抗性。
“吼噢噢——!”那怪物又在吼了,该死的是在发情么?现在是蓝五月,似乎正是这怪物亢奋到顶点的时节,克雷恩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心想被一只发情期的雾猿发现绝对不是好事,那种怪物一旦到了求偶的时节雄性会进入无差别攻击状态,他可不想成为被雾猿蹂躏而死的牺牲者,那样的死法太丢脸了。
他纠结的看了一眼箭头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保证现有的收入快快乐乐的折返回去继续锻炼。
唉……有钱的勇者,咱们真是没缘分啊。
很明显琳迪不是很适应这种地方,她想象的酒馆似乎是某些书中描述的安静而昏暗的小地方,有窃窃私语的老板为你提供附近有用的情报。
就在她似乎要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材足足快顶克雷恩两个大的高壮男人从最远处的圆桌边站了起来,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这家伙是有巨人血统吗?可是看模样不像阿……
在克雷恩的注视下,那个大个子径直走到了琳迪面前,双手叉腰低头看着娇小少女背后的那把弓——为了不引人注目,琳迪用口袋挡住了腰间的纹章。
“嘿,小姑娘,你看起来弓术不错,我们的队伍正好缺个弓箭手,要不要来搭一把?”那男人的声音像从圣堂顶的大钟里敲出来的一样,低沉洪亮。
琳迪很干脆的瞪了回去,大声说:“大个子,我们也正好除了弓箭手什么都缺,要不要给我干活儿?”
那大块头楞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要不是我已经接了买卖,一定跟你走一趟。”
克雷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他身上只穿了简单的粗布衬衫和黑色的扎脚裤,肌肉把衣服撑的鼓鼓囊囊好像要裂开一样,脸上长满了和头发连成一片的黑胡子,露出粗犷而且布满细碎疤痕的黝黑脸庞。
琳迪故意做出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膀,“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只好找别人了。”
“那倒不一定,你们要走什么路线?咱们要是顺路,至少还可以搭个伴。”大个子还是不死心的问,看来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好弓箭手。有经验的人的确能一眼看出琳迪的实力。
“我们要从这里向西偏北出发,直接穿越迷雾森林的近中心区。”反正也打算雇人帮忙,琳迪很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很显然这里面的冒险者只有大个子那一桌的人,其余的只是单纯的居民和酒鬼。
大块头抓了抓脑袋顶上的鸟窝,说:“看来咱们果然有缘分,我们要去迷雾森林的中心区,至少前半段咱们可以搭伙。呐,那两个精灵是你的向导么?我可以分担一部分薪水,怎么样?”
琳迪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并不缺钱,但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大块头坐的圆桌后,突然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得知道你们要去干嘛。有兴趣的话,我帮你们填个人头也不是不可以。”
“没问题,过来谈!”大块头高兴的笑着,一把搂住了克雷恩的肩膀,往角落的圆桌那边走去,“精灵小弟,你也挺结实的啊,你是用什么的?弓箭还是细剑?”
克雷恩有些不太适应那股汗味,尴尬的扭开了头,“我……会一点弓术。”
“哦哦,那太好了,这一下有两个弓箭手了。”大个子哈哈笑了起来,嘴里冒出一股股甜酒的烂橘子味。
“我说,你们要去迷雾森林,为什么非要在森林里没什么优势可言的弓箭手?”琳迪站在桌边,还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芙伊站在她身后,对这么多人的地方有些胆怯。
克雷恩倒是坐下了,不过是被那大个子压着肩膀按下去的,而且一坐下嘴巴里就被灌了一杯甜酒,整张脸都红了。
桌边坐着的另一个伙伴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没有找到赏金猎人,有能力的法师又是雇主。”
芙伊完全不懂这算什么解释,克雷恩倒是明白了。虽然冒险者们严格意义上都可以叫做赏金猎人,但赏金猎人单独被特殊提出时,指的就是专门以此为生、在专属的行会或组织锻炼过的那群人,这些人尤其擅长的就是探索和感知,只要有细微的气息或是魔法的波动,他就能在自己的探索范围内找出来源。
相对来说,法师的探知更多的依靠魔力的弥漫,所以范围和精确度很依赖魔力的多少和能力的大小,不够稳定和迅速。
对未知区域的探查力再往下排,就是弓手了,敏锐的眼力和对移动目标的气息感应是专业的弓手都要具备的才能,所以对于迷雾森林这种中心区域长年覆盖着迷雾的鬼地方,没有赏金猎人和可以调遣的法师,弓手自然就变的重要起来。
回答问题的是个有着深色皮肤的女性兽灵,从头顶两边耳朵的形状和细长的瞳孔可以轻易分辨出守护血脉是豹猫属,她穿着带斑点的精制皮衣皮裙,健美的双腿毫不在意的翘在桌边,坚硬的靴跟不耐烦的敲着桌面,一看就是个性感但危险的家伙。
她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个小个子,浑身用黑色的长袍包裹,脸孔也覆盖在兜帽的阴影中,只露出白嫩尖俏的下巴,看起来应该是个人类的女法师,多半就是他们口中的雇主了。
“我们的任务是去中心区域寻找一个遗迹。顺便也接了另一个委托,镇长拜托我们去调查一下暗行者的活动,据说他收到了暗行者的暗杀预告,所以吓得要死,出五十个金币让我们保住他的命。”
克雷恩倒抽了一口气,惊讶的看着那个大个子。五十个金币!五千个银币!等于多少个铜板儿克雷恩一时都算不过来了,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么多?”
大个子楞了一下,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你不是向导吗?如果能给我们带路,回来后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金币。你要是作战的本事还行,”他翘了翘拇指指向琳迪,“就可以和她一样,最后和我们一起平分赏金。”
克雷恩立刻期待的看向琳迪,芙伊也有些呼吸急促的扯了扯琳迪的衣角。
琳迪拉着芙伊坐了下来,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指着他们两个说:“克雷恩,芙伊,我是琳德莱拉,可以叫我琳迪。”
大个子伸出手和琳迪握了握,“多纳森·比尔瑞,叫我蛮牛就行。”
那个性感的兽灵懒懒散散的接着说:“玛莎拉·夜牙,你们可以叫我玛莎。”她随手指了指那个法师,“至于雇主,叫她玛姬就行。”
一听就是假名,去中心广场的小摊位上翻十本书至少九本里有法师叫玛姬,真是没诚意的雇主……
蛮牛接着开始交底,“我们是从中哈斯密尔一路游历过来的,在上一个村庄接了玛姬小妹妹的任务,到了这儿被镇长缠着求帮忙,我们看价钱合适又顺路,就一并接下来了。我们还有一个同伴在镇长家了解情况,一会儿吃过东西一起去那儿看看吧?认识一下其他同伴,那老胖子据说会介绍几个自警团的家伙跟着咱们。”
琳迪看了玛姬一眼,问:“你们是佣兵团?”
蛮牛大笑着喝了一口酒,“不是,我们只是爱好游荡的五人组,几年下来牺牲了两个,剩下我们三个满圣域的跑,将来有机会,我们还打算翻过黯魂山谷,穿越亡者平原去特拉埃尔大陆圣域之外的地方看看。”
“啧……真不错的生活。”琳迪没诚意的说了一句,不知道语气里的异样是羡慕还是讽刺。
克雷恩从来没有听说过圣域之外的特拉埃尔大陆是什么样子,足够广袤富饶的圣域和极其神秘可怕的周遭构成了封闭的环境,虽然很多书中都描写了最容易到达的圣域北界之外——黯魂山谷外侧的亡者平原,但很遗憾的是每个作者笔下的外界都有自己的样子,换句话说全是幻想而已。
仅仅是被驱逐到黯魂山谷内地下世界里的那大量的暗裔,就已经足够阻挡大部分好奇心旺盛的冒险者了。
“你是哪个佣兵团的?”蛮牛看着琳迪身上的皮甲,很直接的问。
独立的冒险者很少有人这么年轻就拥有如此昂贵的装备,如果是佣兵团的嫡系倒有可能。
琳迪耸了耸肩,“哪个都不是,我是深红流星的弓术指导,现在给自己放了长假,出来玩而已。”
玛莎的猫瞳瞬间把焦距转移到琳迪的脸上,皱着窄叶草一样的漂亮眉毛问:“你是那个索玛的二女儿?”
琳迪故意惊讶的捂住了小嘴,用一听就知道是故意做出的语气说:“原来我这么出名吗?”
玛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手拎起一条烤鱼扔进嘴里,不再说话。
“你们两个呢?”蛮牛看来是不喜欢沉默气氛的家伙,很快把话题转向了克雷恩和芙伊,“那个精灵小妹挺漂亮的,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吗?”
普通精灵的贵族都集中在几个大姓氏中,彼此间总是能攀上点亲缘,听蛮牛的口气,他应该是对某个家族比较熟悉。
克雷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们是自然精灵,我和芙伊,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琳迪警告的瞪了蛮牛一眼,“这两个不光是我的向导,也是我的朋友。”隐含的意思就是大个子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蛮牛大笑着拍了一把克雷恩的背,“嘿,小野猪,我喜欢你的诚实。这次给我们带路结束,我给你加一个金币。”
原本刺耳的称呼因为大个子完全不带恶意的语气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克雷恩笑了笑,看了一眼芙伊,举起酒杯,“好的蛮牛,我喜欢你的大方。”
也许……兰伊尔真的在保佑他们了,成年礼之后,大方的勇者简直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出来,天哪,要变成有钱人了。
克雷恩兴奋的同时,芙伊已经开始在计算镇子边缘的石头房子包括家具一共需要多少钱了。啊……果然能一起得到幸福了呢。
琳迪倒是冷静的很,毕竟金币什么的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兴奋起来的事情,她用指头敲着桌面,问:“可以详细说说关于暗行者的这个任务么?”找遗迹什么的毕竟可以不和谁发生冲突,调查暗行者可就不一样,危险性可以说一下子就突破天际了。
蛮牛把酒杯放下,美美的打了个嗝,靠在椅背上说:“说是调查,其实就是想办法终止委托人和暗行者的契约。”
“你们已经找到委托人了?”琳迪有些吃惊,能委托到暗行者的家伙应该不是什麽好对付的角色,这么轻易就被发现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蛮牛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看来这家伙的发育也不全是分配在肌肉上,“镇长是这里唯一的贵族,这种管辖权比较复杂的边界城镇,镇长的封地到也还是世袭的。”
“所以呢?”芙伊很好奇的问道。
蛮牛笑了笑,“镇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十足的少爷,二儿子还算争气,今年在一家小魔法学院里考上了见习。两个儿子有两个老妈,年轻的娘们总是比较受宠,所以镇长一直有意思想把大头传给二儿子,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服上头的老顽固。”
“然后呢?”克雷恩听到这种家族恩怨情仇的真实版本,顿时睁大了眼睛,期待起来。
“出现暗杀预告后,很自然的对家里的各处进行了搜索,因为那预告出现的太突然,没一个人发现那玩意是谁放进镇长的屋里的。”
这确实很值得惊讶,镇长的管家是这镇子上唯一的一个暗裔,看起来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的模样,但据说已经侍奉了几代镇长,也正是因为那个暗裔,镇长的家可以说是镇子里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自警团的团长认为有人在内部捣鬼。于是进行了大搜索。”
“是大儿子吗?”芙伊想了想,小声的问了出来。
蛮牛耸了耸肩,摊开手说:“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搜索到委托书的地方,偏偏就是小儿子的保险箱,那玩意是魔法加密的,镇长家没几个人打得开。”
玛莎半闭着眼睛从嘴里拉出了完整的鱼刺,说:“所以小儿子为了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他决定跟着咱们去暗行者洞窟,用委托书解除这次的委托,顺便证明清白。”
“解除委托不是只要找到接受委托的暗行者就可以吗?”琳迪微微皱眉,提问。
蛮牛拿起一块烤饼递到嘴边,咧开嘴笑了笑,“那该死的委托书的承接栏位上,写着暗行统御者。”
很好,这个陷害小儿子的人还真是费心了啊,竟然把委托直接签给了暗行者洞窟内的最高领导。
克雷恩看着琳迪,发现连她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气冲冲的接过五把钥匙装进口袋,玛莎掉头就往楼上走去,剩下的同伴也只好快步跟上去分配房间。
五间中唯一的上等客房在距离楼梯口最远的长廊尽头,理所当然分配给了鼾声可以轻松穿越隔音墙的蛮牛,剩下四间里仅有的普通客房由玛莎从克雷恩手上抢下,然后,她很干脆的把房间里的被褥和蛮牛那边的调换了一下,好像对她来说只要有套温暖的被褥就好,房间大小并不重要。
和玛莎的房间隔了楼梯口的相邻三间中等客房,就是克雷恩、琳迪和苏米雅的住处,外部的小阳台几乎连在一起,晚上说不定可以在外面披着月光聊天。
行李中剩下的干粮被分掉当做了今天的午饭,确定好晚饭时间在旅店碰头后,玛莎很大方的把带来的钱拿出一大部分均分给大家,决定用这个下午好好的补充一下装备,把五枚沉甸甸的金币放在克雷恩手上的时候,她特地看着克雷恩变得比金币还要闪亮的双眼叮嘱说:“记住,不要太节省,我保证战斗的最激烈的时候你想摸到的是下一根箭而不是一袋子钱。”
琳迪抬手搭在了克雷恩的肩上,接过话茬,“没关系,我和他用的东西差不多,我陪他去买就是。”
玛莎皱了皱眉,“琳迪,小猫不去抓一次兔子,将来一旦离开母猫,可是会饿死的。”
琳迪却显然没有改主意的打算,“抓兔子之前,磨爪子这种事,总得要母猫来教才能磨得够锐利,你说对不对?”
玛莎微微一笑,耸了耸肩,“也有道理。那好,大家就此解散吧,晚上再见。我要先去好好洗个澡,身上皱巴巴的,毛都打结了。”
苏米雅伸了个懒腰,也没打算这么快出门,“我也想先午睡一下,你们先去逛吧。”
蛮牛当然不会浪费时间,他一把搂住克雷恩的肩膀往楼梯口走去,“小野猪,咱们先去喝一杯吧?你不是好奇索伦森要塞的事吗?索伦森酒馆里一定有不少人能讲当年的故事,运气好的话,碰上个吟游诗人旅行歌手什么的,让他来上一曲,就知道的更多啦。”
琳迪没好气的从后面瞪了蛮牛一眼,发现光是视线似乎没什么实质上的威力,赶忙又追上几步,从背后给了蛮牛一拳,“你自己去喝吧!我们两个几乎要买一整套新东西,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蛮牛大大咧咧的笑了笑,“不用那么急,一个下午不够用,至少还有明天一天呢。不准备齐全,玛莎再怎么着急,苏米雅也不会允许咱们匆忙上路的。”
说话间他们三个已经下到了楼下,克雷恩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表达一下意见,他壮着胆子看了看琳迪,琳迪注意到他的神情,于是迅速的放柔了口气问:“怎么,克雷恩,你有什么地方想先去一趟吗?”
克雷恩嗯了一声,说:“我想先去见一见格雷德先生。对门不就是醉人蔷薇吗?应该不需要太长时间吧。”
琳迪的眉心立刻就浮现了一道道纤细的纹路,“克雷恩,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那个任务的奖励的确十分丰厚,可咱们目前并不缺钱,这段时间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补给完毕上路。你不是也想尽快找到芙伊吗?”
克雷恩点了点头,说:“可是……我总觉得,找芙伊不会是很轻松地事情,咱们应该尽可能考虑的长远一些,这种恰好顺路报酬又这么高的活应该很难接到才对吧?”
蛮牛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猪,接任务有时候不能光看报酬的。你知道二十个金币意味着什么吗?”
克雷恩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程度的私人财产,兜里的五枚金币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产生足够的真实感,还好像做梦一样,当然只好摇了摇头。
蛮牛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只是单纯征求同伴通过危险地带的话,二十个金币足够请到非常不错的佣兵小队当保镖了。而且战争还没开始,危险性还没高到那种程度。另外,那个公告的发布时间已经是三天前,这么高的报酬,在萨拉尼亚这种地方三天了都还没有人接下,说明肯定不是什么真正吸引人的好任务。咱们现在急着赶路,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可……可那是二十个金币啊。”克雷恩嘟囔着想要再争取一下,“镇长那时候的任务蛮牛你不是很坚持的接下了吗。那可是和暗行者有关的任务,一些普通士兵难道会比暗行者还危险吗?”
蛮牛的浓眉慢慢爬到了一起,他犹豫了一下,说:“那和这情况不一样。卡尔特家的事件不过是一个无名小镇里唯一的贵族家中的兄弟争端,我……只不过是错误的估计了那对兄弟之间的亲情而已。再说,上次任务的危险已经足够给咱们教训了,还是不要再惹麻烦了,顺路也最好不要。”
他转过身,想要找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知道吗小野猪,二十个金币真的不是个小数目,镇长几乎聚集了那个小镇的财富,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才豁出去打算给到五十。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承诺的再丰厚也可能是虚张声势。”
克雷恩有些泄气的垮下了肩膀,小声说:“说不定,万一……格雷德先生也是个慷慨富有的贵族,那咱们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有些突兀的,一旁的老板用他惯有的平板声音插了一句,“如果你们说的那个格雷德,是个叫斯托纳的酒鬼的话,他是绝对拿不出二十个金币的。”
克雷恩有些吃惊的转过身,看着老板问:“您认识斯托纳·格雷德先生?您是怎么知道他没钱的?”
老板平平淡淡的说:“我认识他三十多年了。我叫斯塔勒·格雷德,不巧和他拥有同一个父亲。我当然知道他没钱,因为他这三四年里欠下的账单,都是我帮他支付的。他如果有二十个金币,我就有二十个脑袋。”
克雷恩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斯塔勒只有一个脑袋。
“他怎么能承诺自己给不出的报酬?”琳迪踮起脚揉了揉克雷恩的头发,然后有点生气的质问,“这不是在诱骗冒险者吗?这里的执法官对此难道视而不见?”
斯塔勒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有些厌烦的神情,“他可以对执法官说我有二十个金币。我有,这就够不上欺骗。”
琳迪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会不会为自己的兄弟支付这笔钱,但话没出口,她就看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乖乖的闭上了嘴,转身推了一把克雷恩,小声说:“走吧,抓紧买齐东西,回来好好休息一晚上。你最近也有好一阵子没睡好过了吧。”
“是啊,我前几天和你一样,总是做噩梦。”克雷恩应了一声,总算走出了门,大门外的蛮牛早就不耐烦的走向了对面的醉人蔷薇,不过很明显,他只是打算去喝一杯。
琳迪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做噩梦?”
克雷恩眨了眨眼,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呃……你在梦里尖叫的很厉害,我猜,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唔嗯嗯……”琳迪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岔开了话题,“走吧,先去挑两张顺手的弓。顺便把匕首买了,我丢的那把连削树皮都不利索,拿着也只能用来串烤肉,你竟然还不舍得。”
克雷恩点了点头,迈出腿,走了一步,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是对面醉人蔷薇的大门被猛然撞开发出的声音,蛮牛也被吓了一跳,吃惊的侧身闪到了门边。
里面飞出来的,是一张做工还算精致的椅子。
好奇心旺盛的琳迪当即停下了脚步,抱着手肘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克雷恩则抬起手掌张望着,想试试能不能瞄到酒馆里面,看一眼那位被说成是骗子的委托人。
门扇还没停止晃动,里面就又飞出了两三个酒杯,哗啦碎在街道中央,接着,一个中等个子颇为壮实的男人用双手挡在脸前从酒馆里踉踉跄跄的倒退出来,才刚跨过门槛,一个中号的木酒桶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身上,砸的他闷哼一声往后倒下,在地上顺势滚了好几圈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
那男人的样子十分狼狈,胸口的衣服崩了几个扣子,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左眼眼窝青肿,右边面颊高高鼓起,隐没在乱糟糟的胡子中的嘴唇也破了口子。
除了一双浓黑的眉毛,那男人满脸都是饮酒过度的痕迹,鼻子和没被打过的另一边脸颊,依然透着不健康的嫣红,看起来很结实的背影转到正面后,也能看到很明显的赘肉堆积在小腹。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酒鬼打架,克雷恩失去了继续观看的兴趣,但看琳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继续等着。
酒馆里很快冲出了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看样子都喝了些酒,不过并没有醉到会随便打架的程度,他们都没有穿便装,看身上有些陈旧的廉价装备,应该是没什么后台的零散小队。
领头的男人顶着一个有些显眼的大鹰钩鼻子,怒气让他的话音略微变调,发黄的眼睛里都露出了一丝杀气,“没钱装什么大老板?混蛋玩意光是骗人还不算,竟然还污蔑我的兄弟!以为在这种大城市我们不敢动手打你是吗?”
他的声音很大,不过这怒吼应该更多是为了让周围迅速进入围观状态的路人们了解一下内情,免得误会他们是肆意生事人多欺负人少的恶棍。
结果这位鹰钩鼻显然是多虑了。
他还没喊完,周围已经有人指着摔倒的中年男人笑嘻嘻的七嘴八舌评价了起来。
“他肯定是又骗人了。”
“这家伙嘴里越来越没谱,今年这是第几次挨揍了?”
“嘿,你怎么又挨打了?萨拉尼亚的骑士。”
克雷恩有些吃惊的望着路中央鼻青脸肿的男人,小声问琳迪:“萨拉尼亚的骑士?这……这不是个很威风的绰号吗?”
“但别人都认为是酒醉后的吹嘘的话,再怎么威风也不过是个笑话。”平平板板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金号角旅店的老板抛下了接待台的工作站到了门外,冷淡的看着门前的闹剧,给出了让克雷恩更加惊讶的答案,“所以这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斯托纳,就只是在嘲笑他而已。”
“斯托纳?”克雷恩瞪圆了眼睛,“那就是你兄弟?”那个承诺了二十个金币的委托人?后半截问题被他明智的吞回了肚子里,没有问出口。
“不,那只是个比我早出生了几年,凑巧和我出生在同一个家庭的酒鬼而已。”斯塔勒面无表情的看着斯托纳·格雷德被那几个人围在中央,转身走回了旅店里,进门之前,用只有克雷恩的位置才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不过以前,他到真的曾是个不错的骑士。”
是吗?克雷恩不太相信的看向斯托纳,那张醉醺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反抗的勇气,不过被好几个人围着的情况下,倒是也没有露出哀求的神情,单纯看表情的话,反而显得有些迷茫。
接着,斯托纳就开口证明了他原来是真的有些迷茫,“我答应的明明是完成任务之后付账,你们为什么硬要说我是骗子呢?而且我明明看到你兄弟在桌子下面偷偷摸了……”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鹰钩鼻子的胳膊一挥,骨节突出的拳头就砸向了他的鼻梁,把他后面的话堵成了惊慌的喘息。
一个动作被酒精磨钝了的中年人,这时候也只来得及把脸扭向一边,那一拳,就这样落在了本来已经肿起的那边面颊上。
斯托纳倒在地上,双手熟练的抱住了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摆出让自己受伤最少的挨打姿态,完全看不到任何反击的打算。
克雷恩的手动了动,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他也许还搞不清哪一方比较正义,但他看得出目前哪一方比较弱小——尽管,弱小不一定代表着正确。
但琳迪拉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围。
他这才注意到,围观过来的众人脸上,大部分都是看好戏的兴奋神情,甚至还有几个小伙子在小声的叫好。
克雷恩扭头看了一眼金号角旅店,因为他注意到街对面的蛮牛正用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这边,好像对这边弟弟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有些在意,一副很希望看到斯塔勒回去拿了武器出来帮忙的样子。
金号角的门把晃了两下,跟着,从里面拉开。
第二天集合后,琳迪的状况也没有出现好转,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一些。玛莎大致向大家说明了一下情况,把队伍的排序做了简单的调整。走在最前的依然是蛮牛,但在最后的换成了玛莎,因为琳迪的身体原因,在蛮牛后面负责探查危险的变成了克雷恩。
玛莎没解释调整的原因,塔伦似乎想问什么,但好像有些害怕她,最后也没有开口。
克雷恩有些担心琳迪的身体,出发前凑过去关心的询问了一下,结果换回凌厉的怒视一次,脚踢一下。最后还是芙伊忍不住在琳迪不满的视线下凑到他耳边,解释了一下琳迪的异常。
“原来人类还有这种麻烦的时候?男的有吗?”克雷恩惊讶的看了一眼琳迪,然后又看了看蛮牛。
“男的没有呢。”芙伊同情的看了一眼琳迪,拥抱着她在她红透了的脸颊上蹭了蹭。
克雷恩到这时才知道,人类女性原来在具备生育能力的时期里,每一个半月左右就会有五到七天的衰弱期,这期间她们会间歇性流血,不管体能还是魔力都会大幅度的削弱,甚至会有女性法师在这段时间里完全无法施法,而且其中一部分女性——像琳迪一样的那些,会在这个时期产生强烈的腹痛,疼痛到影响行动的程度。
而那只有在年纪大了以后或是怀孕期间才会停止的规律性日子,有各种各样的称号,比如“恶魔之日”、“红月的诅咒”、“糟糕的伙伴”、“烦人的姨妈”等等,而比较正经的说法,叫月经。
一边对琳迪表示同情,克雷恩一边好奇的想,如果某本书里的女法师在面对最强大的敌人时突然来了月经,她要怎么办?申请休息七天再来过吗?敌人不答应的话,应该怎么谈判呢?
由此看来,人类的女冒险者还真是冒着很大风险呐。
因为背东西的换成了蛮牛和那两个自警团员,前进的速度略微放慢了一些。幸好有昨晚的充沛休息,大家的精神还算不错。只不过雾猿的吼叫声显得越来越近,多少让人们有些不安。
一只两只雾猿凭他们现在的能力可以轻松解决,但如果来上一群,就算是普通的猴子也足以让人头疼一阵了。
幸好雾猿不是群居性生物,算是可以自我安慰的借口。
糟糕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孤单,琳迪因为腹痛走路都在发颤,而塔伦又在这时染上了腹泻。苏米雅帮他治疗了一下,结果简单的魔法果然还是无法阻止这个年轻的小法师一次次的钻草丛直到双腿发软,午饭后再次前进时,就到了不得不有一个自警团员专门来搀扶他的程度。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琳迪和蛮牛的表情清楚的表示出他们心中的不屑。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竟然还打算自己带人去找暗行者洞窟,这和地精想娶个翼人做老婆有什么区别。
下午的路程开始,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如果一直在这种鬼地方生活特训,变成那天那个暗行者的变态模样也不是很难理解。
雾气已经浓到给人实体的触感,空气潮湿的好像伸手就能攥出一把水来,拳头大的蝎子,胳膊长的蜈蚣,小腿粗的蟒蛇都开始出现在他们狭小的视野中。腐叶掩盖的泥土形成了天然的陷坑,蛮牛和克雷恩必须要用粗大的木棍敲打地面才能安全的前进。过于专注地面的结果就是蛮牛差点一头撞上一张巨大的蛛网。
那挂满水滴的蛛网属于一只成年雾纹蜘蛛,八条毛茸茸的长腿完全舒展后可以扩张到几乎有蛮牛的身体那么大,不需要依靠视力的巨大蜘蛛瞬间感应到了生命的接近,兴奋的从旁边的树上爬了下来,一对前足搭在了蛛网边缘,等待着猎物撞上来的时刻。
尽管这八条腿的大家伙让队伍里所有的女性都心里一阵发毛,但毕竟只是巨大一些的普通生物,镇静下来的玛莎很快就指挥队伍绕了过去。
这片森林里真正可怕的蜘蛛并不是这种织网的雾纹蛛,而是一种叫做雾隐蛛的魔兽。玛莎他们来之前显然做过功课,背包里塞了不少能够迅速起效的解毒剂。不过雾隐蛛的数量并不多,比起整天嚎叫不停的发情雾猿们威胁要小得多。
最令人烦躁的,是迅速增多起来的蚊虫数量。对此最为困扰的,就是背着一大堆东西腾不出手还走在最前面的蛮牛,克雷恩只要有几分钟不去帮他扇扫,他没被盔甲覆盖的地方就会肿起一串红疙瘩。自警团员带来的药膏很快就消耗殆尽,而且蛮牛的血似乎格外吸引蚊虫,抹了驱蚊药的情况下,蚊子们仍然快活的在他身边绕圈跳舞联欢。
“该死的,下次再来这种虫子窝,小野猪你一定记得提醒我去买套大铁桶穿上。痒死我了!”蛮牛骂骂咧咧的用嘴巴吹着迎面撞上来的黑灰小虫,手中的棍子一边探路一边还要挥舞着驱散那群该死的蚊子。
蛮牛嘴里的大铁桶应该指的是那种一下护住全身的连身钢甲,多数用在重骑兵身上,普通人很少有买的起的。克雷恩一想起穿上那个的骑士就会想到装黄油的铁皮罐,“最好还是不要,不然有蚊子飞进去它可就吃喝不愁直接能养老了。你连挠痒痒都要先脱了那大罐子才行。”
蛮牛想了想,沮丧的点了点头,“这该死的虫子,比他妈的灰熊都难对付。要是灰熊和一群蚊子让我选,我绝对选那个笨头笨脑的大家伙做对手。”
呃……我哪个都不选。克雷恩耸了耸肩,在蛮牛宽阔的肩膀上一巴掌打死了三只蚊子,继续专注的感应周围的环境。
到了这个地方,他不敢有丝毫分心,一想到琳迪的责任现在扛在他肩上,芙伊的安全和他的能力完全相关,他就由心底感到热血上涌。
一定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就从现在开始。
可惜一直在耳边回响的,始终是雾猿不知疲倦的嚎叫和烦人的嗡嗡嗡嗡,偶尔还有蛮牛悲愤的抱怨:“我这么结实的肌肉,这些小虫子为什么咬的动啊!”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太过潮湿沉闷的原因,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容易疲惫。已经进入迷雾森林的中央区域,减慢了不少的速度倒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费了很大力气,大家才清理出了一片勉强可以宿营的空地,赶在天黑之前,那些湿漉漉的树枝总算是处理到了能点着的程度。火光引来了更多的飞虫,像稀薄的黑雾,从浓白的真正雾气中密密麻麻的飞来。
幸好芙伊早准备好了驱虫香料,捏碎一小块洒在火堆里后,随着带有奇妙味道的烟尘升起,黑压压的蚊虫落荒而逃。
蛮牛惊讶的瞪着芙伊的小手,说:“嘿,那是什么玩意?给我身上抹点管用吗?看起来比那黏乎乎的药膏好用多了啊。”
芙伊微笑着把固体的香料块收回袋子,摇了摇头:“不行,这东西在身上粘得久了,会腐蚀出伤疤呢。”
少了蚊虫骚扰的蛮牛又精神活跃起来,开始大大咧咧的讲着他们之前冒险的经历。从玛莎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看,这大笨牛的故事里有不少水分才对。不过克雷恩依旧听得很开心,那些随着蛮牛的唾沫星子喷溅出来的故事已经足以吸引他这样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只不过塔伦对这些故事的兴趣并不大,显然他的精神力更多的用在了如何忍住腹泻的难过上。
“我用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啊。这是为什么呢……”芙伊看着一个自警团员搀扶着塔伦往茂密的灌木丛里走去,颇有些抱歉的小声说。
玛莎笑了笑,把半截鱼干塞进了嘴里,“不是只有吃坏东西才会拉肚子的。”
比起塔伦,克雷恩更关心琳迪多些,不光因为她给他买了那么多东西,也因为她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失去了平常饱满活力的遮蔽,看起来苍白虚弱的少女会让男性自然而然的升起保护欲。
他小心的烤热了一个装水的皮袋,凑到琳迪身边地给了她,小声说:“我问过苏米雅了,她说……呃……用这个暖一暖肚子,会不那么难受。”
琳迪侧头瞪了他一眼,脸颊有些发红,没接住水袋,而是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我才不用你管……”
“怎么可能不管,”克雷恩把水袋塞到她怀里,“咱们不是朋友了吗?朋友本来就该相互关心的。”
琳迪抿了抿嘴,把水袋搂到肚子上,小声说了句:“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克雷恩笑了笑,“是啊,可是再厉害的人也有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不是吗?”
没想到,他这句话说出口,就看到了琳迪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怎、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琳迪的语气莫名的变得软化了许多,她摇了摇头,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克雷恩没有听清楚的话,然后扭头对他笑了笑,“没,我只是突然发现,你虽然有时候呆头呆脑的,但还挺可爱的。”
可、可爱?克雷恩有些吃惊这个形容,倒不是因为他没被人这样说过,而是因为这么形容他的通常都是些笑起来好像火鸡一样的中年妇女,而且这样说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会像刷子一样在他的胸口和屁股上刷来刷去,刷的他全身都会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幸好,琳迪的眼睛不像刷子,而是像晴朗夜空中闪耀的星辰,明亮而温柔。
“只是一袋热水而已……”不太适应这副样子的琳迪,克雷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就很舒服了。真的。”琳迪轻轻出了口气,娇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紧紧抱住了怀中的水袋,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在这种地方,每一分钟的休息都格外珍贵,匆匆填饱了肚子之后,队伍里的诸人很熟练的回到帐篷休息,只留下最先值夜的两名自警团员。
作为对危险的防备,火堆被安置在距离玛莎的帐篷很近的地方,比起点燃帐篷的可能性,大家显然更需要紧急情况下迅速应变的安全感。
大概是背负着重物又要照顾腹泻的塔伦的缘故,那两个自警团员的情绪都糟糕透了,如果不是镇长家的少爷亲自点名并随行,恐怕他们早就偷偷溜的不见踪影。
能感受到那两人的怨气,克雷恩钻进帐篷的时候,就决定少睡一会儿早点替下他们。
塔伦到是睡得很香,他看起来比之前苍白了许多,可见腹泻的影响比不少魔法更大,肚子应该是还在不舒服的状态,即使已经睡着,他的眉心仍皱巴巴的拧在一起。
克雷恩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爬过塔伦,躺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毕竟心里装着整个队伍的安全,克雷恩睡得并不很沉,在琳迪的特训下飞快进步的敏锐感知入睡后依然尽力发挥着作用。
他很希望再有什么情况发生的时候,能和玛莎一样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就这样一直提着心神半睡半醒,外面变得越来越安静,密林深处的嘈杂声音都被蛮牛响亮的呼噜声掩盖,让他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除了树枝草叶的轻响,他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动静。
当克雷恩意识到本打算少睡一会儿的自己却迷迷糊糊的躺了很久的时候,他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还没有人叫他替班?
想起了昨晚被悄悄杀掉的马匹,克雷恩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猫腰跨过熟睡的塔伦,打开帐篷钻了出去。
火堆边没有人。
火快要熄灭,通红的炭已经几乎被雾气掩盖,而本该守着火堆的两个自警团员,竟然都不在。
克雷恩飞快的塞了一把柴火,用提前烤干的叶子引燃,跟着第一时间冲进了玛莎的帐篷。
结果更让他吃惊,玛莎竟然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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