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就这般窘迫而艰难的过了去。次日便大婚了,坐在窗畔独自品尝这孤单的滋味,思思哀怨并诚惶诚恐。脑海回忆如浪涛翻滚煎熬,直至昨日萧哲说那见到她就想呕吐的话似魔咒徘徊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旁人的话,她可以置若罔闻,而他的羞辱,对自己却是致命一击!这种打击会将她摧毁,会将她碾落成泥,压到悬崖洞底永不见天日。
五年婚约,终于一朝美梦成真。可若论以前,她会喜,如今,这喜中有着无尽的忧愁,挥之不去,令思思第一次体会深闺怨妇的愁,还有那无处宣泄的恨,竟是如此难以纾解……
思思不知是如何心若游魂般听着耳边吹吹打打鞭炮齐鸣,不知是如何与萧哲和那琳琅共拜天地的,只觉蒙蒙然一片昏沉。
聪明绝顶的她,才晓得自己也有如此昏沉迷糊的一日,如此劳累不堪心力交瘁的一日。
坐在大红的婚房内,思思一直都是紧张的,从入了这门槛后,心就一直忐忑不安,不晓得,等待她的还会是什么样的羞辱。
等待是痛苦的。短短数个时辰,思思却觉得好似过了一个世纪。实在等的艰难,思思背诵了长篇的《妙法莲华经》一遍,又将《普门品》背了一遍,见人还未来,又背了一遍大悲咒,好学的思思不是刻意显示自己有多么的博学多闻,实在时间太长,不如此,要如何打发这时光啊。
直至许多年后思思回忆都忍不住埋怨萧哲,害她大婚那日成了赶考的秀才,居然背了几十万字……
耳边细细聆听房外的热闹,她知道,他在和他的正妃,琳琅在一起。
琳琅被他强烈要求成为他的妻,他的正妃。皇上答应了他的无理取闹。虽然知道这琳琅是他一直养在外的女人,无名无分。
那又如何。自己是右相嫡女,却远不如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若非他个人喜好,何来如此强大的差距?思思清晰感受着心头那万般难受的滋味,真是令自己苦不堪言食不下咽。
时间分秒流失,就在好学的思思老实的温习一遍功课后实在忍不住快要瞌睡时,伴着凉爽的风门开了……
脚步沉稳而有力,一步一步似踩在她的心尖上,缓缓走到跟前。
却不见他掀盖头,倒是坐了下来,思思垂头看着那双红面的锦靴,本以为心如止水,却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心如那小鹿乱撞碰碰乱跳,当然,她不敢说,还有点害怕,怕萧哲又有何样翻新讽刺挖苦的话响起。
“即已大婚,本王便有一事相告。”磁性嗓音从耳畔响起,思思静静聆听,手心已然汗湿。
“本王心中已有挚爱,你,不过是父皇的意思,与本王无关。若想留,就安稳的留,若想走,本王随时休书与你。”
砰!砰砰砰……
就算有准备,可乍然听到他如此说,激动的心还是再次被撕裂,一阵难言的痛楚排山倒海袭来,令思思身子有些不稳。就知道,就知道萧哲这厮,会少不了折辱她的。
萧哲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心有丝丝不忍,但那只如鸿毛轻的飘过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说罢起身迈步向门外走去。
“慢着。”思思忍不住唤住了他,使得那大红锦靴终于因她一声轻唤停留。
思思自己掀开了盖头,娇艳如花的容颜上,眉目早已恢复冷清,望着他高大强健的大红色背影,缓缓开口。
“为何,为何如此待我?”思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言语如鲠在喉,她怕自己下一句,就会露出那哭腔。
“何必在问,琉璃盏就不会问。”
琉璃盏就不会问,琉璃盏……在你心中,自己与那死物一般,甚至还不如那死物?
被羞辱太多,似乎就没了愤怒?思思清晰感受着被自己压下的痛楚,在言语,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可以如此平静。
“我知道王爷心有所属,昨日你也知若非皇命,我也是决然不会嫁给你。只是大婚当日休书与我恐对王爷您不妥。不如十日,入宫请安后再回门一切完毕,我自会离开。只是若我离开,除了带走嫁妆,王爷还要赔偿我的损失,毕竟名节被毁。”
背对的大红色身影终于缓缓转身,浓黑的眉璀璨的眼,看向思思,眼神微顿,许是惊艳于自己的美貌吧。然而只是一顿复又恢复冷清。
“可以,只要你离开,本王不介意赔偿,只不知你所谓赔偿是多少。”
好,很好。
“不多,千两黄金。”心有不甘,却不想低三下四。既然他视自己如草,那也没必要再纠缠不清了。但这银两,还是要的。思思强迫自己故作镇定,看着萧哲不卑不亢。
“不自量力,你值么。”淡漠转身,咣当,门被一推而开,大红色身影消失在房内。
思思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浑身犹如被抽丝剥茧,竟无一丝力气。终于,卸下伪装,积压了一日一夜的忧郁和痛苦悉数释放。思思的泪水顺颊而落。止也止不住流个没完……
缓了许久,思思终于颤抖着抬手端起眼前一杯凉透的茶水入喉吞腹,那凉气直达肺腑,横冲直撞一阵搅和。
泪痕遍布绝美容颜,一阵苦笑,茶凉,不如不喝。
新婚夜,萧哲宿在了琳琅房中。
新婚夜,思思独自躺在薄被里,睡的极不踏实,与忧愁为伍辗转难眠……
新婚夜,竟是思思的坟墓……
次日晨起,思思脸色很是憔悴,今日回宫,要交带血的绢帕。可她没有。
独自一人来到偏厅,陌生的锦王府中,下人们倒有几分眼色,将她领了过去。
但见萧哲一身白衣如谪仙与同样白衣的仙子琳琅正在用膳。
思思知晓今后她最不喜两种颜色,便是纯洁的白,和火一样的红。
思思脚步一顿,但依旧坚持着走了进去。
不受待见的她无人搭讪遂薄施一礼,径自坐下,早有下人递上碗筷。思思吃了起来。
吃相优雅,快而不乱,稳稳当当的倒是吃了不少。实在是昨日一天也未吃下什么,睡了一觉倒觉得颇为饥饿。
萧哲和琳琅看着不言不语自顾吃食的她,突然看不懂她,如此沉稳大气的女子,岂会是健康城相传一无是处蠢笨如猪的女子。
“今日进宫,请王爷在太后面前为我挡过此事,最好留着我的清白名声。思思定会感激不尽。”清冷一语,思思起身步出偏殿,洒脱的带起阵风,令人捉摸不定。
待人影不见,萧哲放下筷子,脸色愈发森冷。
“阿哲,你要如何?”琳琅深情复杂凝视萧哲俊颜。
“再说。”
起身留下琳琅而去,衣摆如风,倒是与思思有着异曲同工之意。
琳琅秀目浓缩,为何,为何要再说!
思思不得已与萧哲琳琅同乘一轿。却那般别扭。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瞧着对面那紧紧依偎的白衣人影,思思此刻恨不得即刻消失。
如此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
不知是如何挨过去的,思思只透过薄纱状做淡定看着窗外风景。过眼云烟的房舍倒安了思思的心。
不知感受还是怎的,思思只觉萧哲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而她,早已心如死灰,悲哀的,只剩一片凄凉。
到了皇宫,不想太后见那白布却让思思罚跪。
思思跪在地上,冷冷的目光看着他在为自己辩解。
“皇奶奶,是昨夜孩儿未与她圆房。”站着的他磁性动听的嗓音徐徐传来。还好,他还算有点良知,如此,自己是否该感激他呢。
“为何不与圆房。”皇太后花白的鬓发插满了琳琅珠宝。看着两块白布一块带血,一块洁白无瑕,纯净的一尘不染。只是此刻略有讽刺。
思思知道,那带血的,是琳琅的。心,又痛不可扼,为何,让她感受这种锥心的痛苦?为何?老天要如此惩罚自己。为何……
“孩儿实在瞧不上她,都是父皇逼迫的。”难得萧哲在皇太后跟前露出有些孩子气的一面。
“娶了就要圆房,莫要再做顽劣之举。若实在看不上,将她脸面挡着不就行了。”皇太后一声冷语,倒略有丝宠溺。
思思只觉这祖孙二人一个胜似一个的毒舌,真是好个一家子!
“皇奶奶!”
一声男子从门外传来,伴随脚步轻快,欲行欲近。
思思依旧垂眸,任由风风火火进来的男子行为乖张。
不用抬眸,思思也猜道,此人定是三殿下萧笛。
“咦?二哥,这是谁啊,为何跪着?”显然,自己如此突兀,瞬间引起他好奇心。好奇?真的好奇么……
“三殿下,这是阿哲的侧妃,齐思思。”琳琅解释。
“哦?那好端端的为何跪着啊?”
然无人回答。这等事,还有些令人难言。
思思依旧不动声色跪着,突觉头上男子上下审视的目光,思思实不耐烦抬眸道:“皇太后,臣妇可否起来了?”
声音冷清,不卑不亢,依旧是胆大,依旧有些狂妄。而只有思思知道自己,被萧哲凌迟的,除了冷,再不剩什么了。
萧哲俊眸微眯,将目光重新落在思思身上。从始至终,这个女人没有废话,旁若无人的作为,冷静的好似局外人。就连在轿子上,也是一眼不看自己与琳琅,好似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皇太后也微愣,这女子胆子倒是大的。可本宫岂会惯着你。索性迟迟不语。气氛一度再次升华,将尴尬化为敌意。经久不息。
思思跪到膝盖骨阵阵刺痛传来,直到身子有些颤抖,险些跌倒,耳边这才响起那老女人的富贵嗓。
“起来吧。”皇太后一边冷言以对一边对三殿下极为亲切的交谈。现下,懒得看思思一眼。
思思手撑地,身形不稳踉跄而起。膝盖处,钻心的痛阵阵袭来。心中倒庆幸,幸好老女人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萧笛看了眼一侧两个白色绢帕,唇边划过一丝嘲讽。言道:“皇奶奶,二哥在厉害,也不能一夜御二女,就为这个,你便罚她?”
思思抬眸,他在为自己说话?
“你二哥的事别操心了,皇奶奶问你,你何时也大婚,三个孙子,没一个省心的,皇奶奶年岁大了,不知还能否抱上重孙儿!哎!”
“急什么啊,我看,二哥很快就有了不是?”说完挤眉眼看向萧哲,琳琅脸色一红,低垂了头。
萧哲也不言语,只是目光不自觉的扫向那个全程置身事外的女子。
“如今也就是他这还有点盼头。琳琅,你要快些了。还有你,要学会如何讨好男人的心,身为女人,连自己的夫君都伺候不好,活着还有何用?”忽的冷凝,威仪尊贵的看向思思。
思思不知,不能讨好男人,竟然活着没用?
“是皇祖母,孩儿定会努力。”琳琅起身谦卑应承。思思实在说不出口,便随同琳琅点首算是应承。
萧哲和萧笛将两个女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目光不自觉便停留在思思身上。
“好了,都回去吧。有阿笛在就好。”一声令下,萧哲不得不带两位妻妾施礼而退走出此宫门外。
既然人已见过,就没必要再留着了。过了一关的思思,好似心头的大山又卸掉一块,还有回门,行完回门礼,思思下定决心,让萧哲休书与她,此生她都决定再也不见他!
思思快步走在前,将萧哲和琳琅甩在身后,傲然挺拔的纤瘦脊背像座山,映在身后萧哲眸中。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叹这女人脾气倒不小。
“阿哲,手还痛吗?”牵起萧哲的手,那指腹上明显一个细小刀疤,虽清浅,却有些扎眼。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摇摇头,只是点血,算不上什么。今早用刀划破手指,将鲜红的血滴落绢帕之上,映如牡丹盛放,妖冶而魅惑。血不白流,果然,躲过了皇太后那一关。
“若可以,我不怕痛。”琳琅羞涩一语,但还是说了出来。
萧哲脚步一顿,看向琳琅,直盯的她浑身不自在,一道冷清的言语响在耳畔:“本王怕。”
说完抽回自己的手大步前行,徒留琳琅脸色灰白,却不得不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