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前，我最后一次去见周桂芳。
这次见面并不是我主动的。
最近一次监狱体检，她被检查出恶性肿瘤，预计最多能活半年。
出于人道主义，监狱建议我来探监。
周桂芳知道自己将死的消息，本性毕露，死死盯着我，再也演不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你还敢来？我进监狱都是你害的，你个不孝的赔钱货，你要遭天打雷劈！」
我揉了揉耳朵。
「又是这句话。明明一切悲剧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周桂芳，你真是无能啊。」
「周倩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知道。你当年自甘堕落，讹人不成，就迁怒于没有被你欺骗的地产老板。之后的人生呢，你就迁怒于没做错任何事的我。
「你住在蟑螂乱爬的地下室，兼职的钱只能买最廉价的啤酒，年华不再，没法再做任何男人的奴隶。是啊，听起来你真的好辛苦。
「不过，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你的选择造成的结果，你居然拿来绑架我。难道没有我，你就能不做陪酒女，就能嫁进豪门，然后一生光鲜亮丽了？
「不，你不能。
「因为你恶毒又自私，愚蠢又无知。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会拥有糟烂的一生。
「周桂芳，你的归宿就是这里，你就忏悔吧，忏悔到灵魂都腐烂为止。」
说完这些话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浑身颤抖。
太爽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为什么我要一直压抑？凭什么我要一直压抑？
我错得离谱，也错了太久。
探视窗那头，周桂芳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哐哐拍打着探视窗户，嘴里喊着一声又一声的贱人。
身后的狱警将她死死按住，那张苍老又狰狞的脸压在玻璃上，扭曲成魔鬼的样子。
但她这个在牢笼里等死的魔鬼，对我又有什么威胁？
我缓缓放下对讲话筒，起身做最后的告别。
「你给了我黑色的过去，我就还你黑色的未来，这很公平，周桂芳。」
我头也没回。
我走出监狱时，晴空万里。
小姨和郑毅在不远处的车子里等着我，向我高兴地挥手。
我微笑着把手揣进风衣里，大步走向他们，走向一场姗姗来迟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