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残句:“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立春开市那日,有个穿灰呢大衣的年轻人来店里看玉器。他驻足玻璃柜前久久凝视青铜酒爵,围巾尾端绣着极小的并蒂莲。当他用钢笔写下收货地址时,我望着熟悉的陆公馆1937门牌号,突然听见八十年前那台留声机在唱: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檐角冰凌恰好在此刻坠地,碎成十二时辰的刻度。年轻人抬头微笑,眼底盛着整个民国二十六年的月光。
终末篇:雪篆录
腊月廿三祭灶夜,我在老宅梁间发现封存百年的雕漆函。启开七重云纹锁,内里竟是用雪浪笺包裹的冰片——薄如蝉翼的冰晶上,以火针刺着敦煌飞天,裙裾飘带间藏着陆离的绝笔:
“候卿于无何有之乡,共雕大荒之雪”
子时焚尽函中褪色的合欢结,灰烬坠地成霜。循着霜迹推门而出,整条朱雀街覆满前朝雪,青石桥上的灯笼突然次第亮起,映出无数撑伞人影。每个陆离都朝着不同时空行走:撑油纸伞的走向民国烟雨,执玉柄伞的踏入唐宋星河,握竹骨伞的消逝在魏晋风雪中。
我抱着铜镜奔上石桥,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穿百家衣的老妪在镜中熬煮梅雪,陶罐里浮沉着八十朵玉兰花苞。她舀起一勺递给我时,手腕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这是用每个时空未落的泪熬的,饮下便见心中人。”
雪水入喉如吞刀剑,桥下冰层突然裂开青瓷纹路。陆离们同时回首,万千身影在雪幕中叠成实体。他裘衣上的鹤氅结着冰凌,掌心托着那枚在民国沉船找到的青铜戒指:
“沈姑娘可还记得?宣统元年上元夜,你我在河灯里放过半枚玉璜。”
漫天风雪在此刻静止,我终于看清老妪熬汤的陶罐——罐底沉着我们前世今生所有的信物:断裂的玉簪、染血的铜镜、锈蚀的怀表、字迹模糊的婚书......它们正随着雪水沸腾,熔铸成全新的青铜酒爵。
当陆离为我戴上戒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