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亲火化那天，我决定和我的总裁妻子离婚，留在山村学校教孩子们音乐。
第一天，我骗妻子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第三天，我向工作了十年的交响乐团递交了辞职申请。
第七天，我爬上了当初向柳如烟求婚的山顶。
却看到她和竹马夏彦在那里甜蜜拥吻。
我没有质问，笑着转身离开。
柳如烟，这次我们只能到这儿了。
一年后，偏远的山村小学门口，
柳如烟眼眶通红，哭着求我别离开。
只可惜，我们早已是陌路人了。

直到母亲火化结束，柳如烟还是没有出现。
「校长，我决定了。我想要继续我母亲的心愿，留在这里教孩子们音乐。」
我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语气无比坚定。
那所偏远山村的希望小学，母亲一待就是大半辈子。
「陆先生，您真的确定吗？」
「我们当然很欢迎您的加入，可......」
电话那头先是欣喜若狂，接着话语停滞：
「您可是京市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前途一片光明。」
「再说，我听您母亲说过，您已经在京市成家了。」
「这个决定，您的妻子同意吗？」
我听着电话那头明显迟疑的语气，自嘲的笑了。
家？妻子？
名存实亡。
柳如烟心里怕是早已忘记我这个丈夫，还有我们那千疮百孔的家了吧。
「她会同意的，一周后，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深夜，处理完母亲身后事的我，回到了家。
不过离开半个月，家里竟凌乱无比。
换做是以前，不管有多疲惫，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家里整理干净。
因为我知道，柳如烟有洁癖。
稍有不整洁，她都会大发雷霆。
但现在，既然决定要离开，这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径直往卧室走去。
这时，门锁转动。
一身高定小香风套装，画着精致妆容的柳如烟走了进来，眉头紧皱喊住了我：
「陆景和！」
「家里这么乱，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眼睛，不知道收拾啊！」
边说边将沙发上的一条穿过的男士内裤扔到了我的面前：
「阿彦的，他爱干净，记得手洗。」
尽管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但听到柳如烟如此嚣张的话语，我的心里还是一阵酸涩。
「我也刚回来，这几天太累了，我想休息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直接关上了卧室的门。
柳如烟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我第一次违背她的命令。
却也没有想要关心我的反常态度。
过了很久，我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是柳如烟。
她竟然愿意为了竹马，亲自给他洗贴身衣物。
结婚十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柳如烟干家务活。
以前的她在家里，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别说是洗衣服了，就连一只碗，一次地，她都没有做过。
而每次，我提出想让她一起帮忙的想法时，就像是碰到了逆鳞一般，直接跳脚：
「陆景和，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给你当保姆的!」
「现在已经是2世纪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有如此落后的想法。」
「陆景和，我真后悔嫁给你。」
我也曾经无数次反省，是不是真的是我的想法错了。
但现在，看到她笨拙却又仔细的洗着夏彦的衣物时，
我才明白。
不是她不愿意去做，
只是，能让柳如烟心甘情愿付出的对象，
从来都不是我而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
紧接着，柳如烟一脸焦急的就准备出门。
我连忙喊住了她。
「这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字。」
是我下午刚请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柳如烟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不耐烦：
「什么重要的文件，就非得现在签？」
转头却温柔安慰着电话里的人：
「阿彦，我马上就过来，你别害怕。」
然后看都没看文件一眼，直接在最后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握笔的瞬间，我清楚的看见。
柳如烟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闪着璀璨光芒的钻戒。
有些眼熟。
我不禁回想起夏彦今天下午的朋友圈。
「对戒都戴了，还要多爱才算爱。」
配图是一对戒指。
而柳如烟现在戴着的赫然就是其中的一枚。
我看着签完字，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柳如烟，
低下了头，挡住了有些发红的眼角。
然后，默默将自己无名指上那枚戴了整整十年的婚戒取了下来，
和离婚协议书放在一起，小心的锁进了抽屉。
半个月前的记忆也是浮现在脑海中。
那天深夜，柳如烟一如往常用加班作为借口，没有回家。
而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母亲在学校晕倒，
确诊为胰腺癌晚期。
时日无多。
当时的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时间只能想到给柳如烟打电话。
无人接听。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后，电话最终被接通：
「如烟，我母亲......」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夏彦的声音：
「如烟姐，我洗完澡了。」
随之而来是柳如烟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陆景和，我有事，等我忙完了给你回电话。」
也不等我说话，电话直接被挂断。
而这所谓的忙完回电话，一直到半月后，母亲去世。
我都没有等到。
我还清楚的记得，
母亲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
却还在期待的问我：
「如烟呢？什么时候过来？」
「妈再见她最后一面，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也记得，母亲临终前，期待的眼神最终变成了失望。
却还是握着我的手，反复叮嘱：
「如烟公司太忙了，你要理解她。」
「要和如烟好好的过日子，和和气气的，知道吗？」
我知道，母亲也是为我考虑。
可是，这些天夏彦一天几十条的朋友圈，
全是他和柳如烟游遍欧洲的甜蜜合照。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些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我打开手机，为自己制定了一周的倒计时计划。
今天是第一天。
让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还剩六天。
2
倒计时第三天，我来到了柳如烟的父母家。
「爸，这是我和柳如烟的离婚协议书。」
「对不起，当初承诺你的事情，终究是我食言了。」
书房里，岳父接过我递来的离婚协议书，沉默了。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陆，真的决定了是吗？」
我没说话，只是无声点了点头。
我和柳如烟的相识还是岳父给牵的线。
叱咤商场，身价过亿的集团女总裁，
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岳父说，我们两人互补，很般配。
见我不说话，柳父也是懂了，他将离婚协议书递回给我：
「去办手续吧，小陆。」
「我替如烟向你道歉，是她太过分了。」
从柳父家出来，我顺路去了乐器商店。
前几日，就收到了工作人员的通知，
我一年前定制的小提琴已经完工，随时可以去取。
那把小提琴是母亲亲自设计的，是她送给我三十岁的生日礼物。
也是她留给我最珍贵的念想。
「陆先生，您怎么来了？」
见我出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
「我过来取定制的小提琴。」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她们眼神里的困惑：
「您妻子几天前就把小提琴取走了啊？」
「她没跟您说吗？」
「柳总那天除了拿走了您的琴，还带着男助理又在这里定制了一百把小提琴呢。」
「是不是想要给你什么惊喜啊？」
工作人员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激动与兴奋，
我脸色却是一沉。
因为我太清楚自己在柳如烟心中的位置了。
结婚十年，她从来没有送过我任何东西。
所以，我的那把，还有另外定制的那一百把，
只可能是给夏彦的。
和工作人员告别后，我走出了乐器商店。
准备打柳如烟的电话，把那把琴要回来。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这不可以。
然而，还没等我拨通电话，交响乐团同事的电话就来了：
「景和，出大事了，你赶紧过来。」
听着电话里焦急万分的语气，我立刻赶了过去。
正好把辞职报告交过去。
刚走进排练室，就看到我的位置被人霸占了。
那个人正是柳如烟的竹马夏彦。
而我的东西被随意丢弃在一边的地上，甚至上面还有明显的脚印。
「你可总算来了。」
同事见我过来，连忙迎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这是刚空降来的首席，说是和你同级。」
「听说，他还是你妻子亲自带过来的。景和，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向夏彦。
他也察觉到了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不屑的笑容：
「哟，这不是陆首席吗？」
「抢了你的位置，真是不好意思。」
「没办法，如烟姐还是太爱我了，只要是我想要的，她都会给我。」
和那个在柳如烟身边装可怜的样子截然相反。
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母亲设计的那把小提琴。
看到我打量的眼神，夏彦脸上的嘲讽意味愈浓：
「这把琴，我不过就是多看了一眼，如烟姐就立刻把它送给了我。」
「哦对了，她还给我定制了一百把琴，所以啊，这个破烂......」
夏彦边说边将手里的小提琴高高举起，然后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
「这个破烂，不要也罢。」
琴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我看着四处散落的琴弦和板材，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就这么被他给毁了！
我气血翻涌，直接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夏彦根本没有料到我竟会出手，没有任何防备的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看向我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凶狠。
「阿彦，你们在做什么呢？」
他刚准备反击，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柳如烟，身旁还跟着交响乐团的团长。
刚才还面露凶光的夏彦，瞬间换上了可怜模样。
「没事的，如烟姐。」
「都是我不好，把陆先生的琴摔坏了。他打我也是应该的。」
说完吗，又转头看向我，鞠了一躬：
「陆先生，对不起。」
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俨然一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模样。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管用。
柳如烟立刻扶住了还准备鞠躬的夏彦：
「凭什么给这个人道歉，你又没错。」
「阿彦，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
又转头看向我，眼神凌厉，充斥着责备：
「陆景和，你别太过分了！」
「不就是一把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坏了再换一把新的不就行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你居然还打阿彦，现在就道歉！」
听着柳如烟度咄咄逼人的质问，我低着头，嘴角是苦笑。
果不其然，她永远都只会站在夏彦的那一边。
这么多年，我竟也习惯了。
见我不说话，柳如烟的脸色更加阴沉，挥起手就扇了我一巴掌。
这巴掌的力气极大，我甚至能感受到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
原先攥在手里的离职申请也是被震落在了地上。
「离职申请？」
3
柳如烟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有些错愕。
「陆景和，你要辞职？」
正在我思考如何解释的时候，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
刚才还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看向一旁的团长：
「王团，既然陆景和要辞职，那首席就只有阿彦了吧。」
「刚才您说的修建新演奏厅的事，我会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落实。」
「至于阿彦，以后就拜托王团长您照顾了。」
柳如烟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每一句话都是在围绕着夏彦。
根本没有想到要来关心一下我突然辞职的原因。
我强压住心中的苦涩，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小提琴的残骸，准备离开。
「陆景和。」
就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柳如烟喊住了我。
「下午我陪你去买一把新的琴。」
我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婚十年，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出要陪我去做什么事情。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时，柳如烟又开口:
「你离开前，抽时间指点一下阿彦吧。」
「我担心他刚来，跟不上这里的节奏。」
「你当了十年的首席，一定是最了解的。」
或许是因为在替自己的竹马请求，她的语气罕见的放软了。
没有了刚才质问我时的咄咄逼人。
可就是这几句话，像一把利剑一般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胸膛。
生疼。
我强压住泪水：
「好，我知道了。」
答应这个要求，就当是偿还这十年的情义了吧。
见我爽快的应下，柳如烟的脸色愈发明朗，也终是想起要关心一下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你辞职准备去哪里？」
我懒得搭理，淡淡说道：
「想换个地方看看。」
柳如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一旁的夏彦却坐不住了：
「如烟姐，你今天说好要陪我一整天的。」
「我还给你准备了专属独奏会呢。」
我看见她眼里惊喜期待，又有些犹豫的神情，主动开口：
「去吧，你好好陪夏彦吧。」
「下午也不用过来陪我买琴，我自己可以。」
听到我的话，柳如烟眼里的那一丝犹豫顿时消失不见，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你自己去挑。」
然后挽着夏彦的手臂，两人亲密无比的转身离开。
没有再看我一眼。
而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默默将手里的银行卡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柳如烟，这一次，我们只能到这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按照制定的计划，走遍了京市的每一处地方。
倒计时第五天，我去了我和柳如烟拍婚纱照的地方。
倒计时第六天，我来到了当初两人最爱的餐馆，把菜都点了一遍。
倒计时第七天，离开前的最后一晚。
我买了一车厢的烟花，趁着夜色开上了清泉山。
这是我向柳如烟求婚的地方。
我还清楚记得那天，绚烂烟花绽放，我们紧紧相拥。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和柳如烟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就让它从这里结束吧。
快到山顶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嘈杂的声音。
有些耳熟。
走近我才发现，居然是柳如烟，夏彦，
还有柳如烟的闺蜜团。
而越是走近，她们的起哄声音也是愈发清晰：
「如烟今天可是为你准备了一整晚的烟花，夏彦，你也太幸福了。」
「这不得表示表示？」
「就是！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此起彼伏，而夏彦满脸通红，一副被人打趣后的害羞模样：
「别这样，万一陆先生知道的话......」
立刻有人接过了话头。
「陆景和？他又不在这里。」
「再说了，就算是他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我们如烟心里装得可只有你一个。」
「就是，他陆景和压根什么都不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而夏彦也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吻上了柳如烟的嘴唇。
那一刻，烟花绽放，绚丽夺目。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幸福。
而在不远处的我，却只觉寒意刺骨。
我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看见我，姐夫长，姐夫短的闺蜜团，
原来对于柳如烟和夏彦的关系，都早已心知肚明。
只瞒着我一人。
真是可笑至极。
我强压住心中的失望，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夏彦刚巧看见。
「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都看向我，柳如烟顿时黑了脸：
「陆景和，你跟踪我们？」
听着她语气里丝毫不掩饰的质问，我没有辩驳，只是在心中苦笑。
跟踪？
看来柳如烟已经完全忘了。
求婚那晚，我和她相拥坐在山顶，是她靠在我的肩膀说：
「景和，以后这里就当做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好吗？除了我们彼此，谁都不要告诉好吗？」
可现在，她全忘了。
不仅忘了当初的约定，更是将这个秘密基地分享给了别的男人。
见我没说话，柳如烟脸色更加阴沉：
「被我拆穿了？果然，陆景和，你就是跟踪我们来的！」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心胸狭窄的男人，我真是后悔当初嫁给你！」
「柳如烟，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不能来吗？」
面对她的咄咄逼问，我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气氛一瞬凝滞。
柳如烟似是记起了些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开口解释道：
「是阿彦说想要看烟花，我就带他来了。」
「所以，大晚上的。陆景和，你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甚至都不敢与我对视。
大概是柳如烟自己都明白，这个理由是有多么的蹩脚。
「陆先生，如烟姐准备了很多烟花，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夏彦在一旁插嘴说道。
看似是在询问，眼神里却是满满的炫耀。
我摇摇头：
「你们玩的开心，我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径直离开了。
「陆景和，你等会儿是要回家吗？」
「阿彦刚才还说想喝你炖的汤了，你回去先炖上，等我们结束了正好来喝。」
背后传来柳如烟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
陆景和啊，你活得也是真够失败的。
离开的最后一晚，
柳如烟还要为了别的男人命令你做事。
下了山，我随便找了个河边，将所有的烟花放完。
然后拎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去了机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在心中默默说道：
「柳如烟，再也不见。」
而另一边，柳如烟他们一直玩到天蒙蒙亮，才回到了家。
「陆景和，汤炖好了吗？」
一打开门，柳如烟就边喊边向里面望去。
出乎她意料，餐桌上空空荡荡。
不仅如此，所有我的东西都不见了。
「如烟，快来看，书桌上有一份文件！」
「好像是......离婚协议书......」
「还有婚戒......」